永仁六年·四月中旬·寿康宫
午膳刚撤下,萧华昭便捧着红豆羹,气鼓鼓地向季云婵和杨婉兮告状:“娘亲还有嫂嫂,你们评评理嘛~刘院判都说了我身子调养得极好,偏他不肯……”
季云婵执银匙的手一顿,凤眸微抬,一脸好笑的看着小姑娘问道:“不肯什么?”
萧华昭耳尖泛红,声音低了下去:“……不肯让我有孕呀!”
杨婉兮的团扇“啪”地掉在桌子上:“啊?”
杨婉兮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殿外就传来全喜儿的通传:“皇上驾到——宸王殿下到——”
百里兴安迈步入内,身后跟着面色有些僵硬的百里执疏,百里执疏扫了眼满室诡异的寂静,故意挑眉道:“我和执疏来得不巧?”
“巧得很。”季云婵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红豆羹,“正说到执疏找刘院判要避子汤的事。”
百里执疏额角青筋一跳:“母后!”
萧华昭心虚地往杨婉兮身后缩了缩,却被百里执疏敏锐的抓到她的小动作,他满脸无奈,嘴角抽了抽,昨夜他明明将药理医典摊开同她讲了半宿,这小祖宗竟还来跟母后告状!
“胡闹。”百里兴安突然沉声,“女子未满十八岁生育最伤根本,执疏做得对。”
萧华昭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百里兴安,皇兄怎么也帮阿执!讨厌呀,她又小声辩驳道:“可刘院判说了……”
“刘院判七十岁了,”百里执疏冷声打断,“他那个时候十二岁嫁人的都有。”
萧华昭不服气:“可徐宜薇去年就生了!”
“她比你大两岁。”
“那江行依……”
“她夫君又不是亲王,张昶柯是嫡长孙,他有子嗣压力的。”
萧华昭噎住,气的偏过头不理他了。
季云婵忽然将手上的碗重重一搁:“所以你就瞒着我给昭昭用药?”
殿内霎时死寂。
百里执疏深吸一口气:“是儿臣用的药。”见众人愕然,他咬牙补充,“外敷的。”
杨婉兮的团扇又掉了,百里兴安给杨婉兮捡起来,轻轻的扇着风突然说道:“执疏,你刚刚那话不对。”他一本正经道,“皇室子嗣关乎国本,你怎么能没有压力呢?还有那个外敷的……”
百里执疏咬牙切齿的打断百里兴安的话:“皇兄若闲得慌,不如多操心益州灾情。”
尴尬的沉默中,百里兴安轻咳一声:“益州无忧城地龙翻身,如今已过余震期,我跟执疏商议了一下,打算派执疏去赈灾,明日早朝提一下,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就执疏去了,他对益州那边熟悉。”
萧华昭手中的勺子“咚”地掉到碗里。
“何时启程?”季云婵蹙眉,她不太想让小儿子再去西南那边,尤其是这次还是地龙翻身,但她也知道,除了派他去,其他人也镇不住场子,李衔舟和叶青横在那边,若派其他人去,意见相左之时,容易耽误事,执疏去的话,至少威望在,众人都听他的命令。
“五日后。”
萧华昭听到五日后就要出发,猛地站起来,又逼自己镇定地坐下,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去年腊月百里执疏去通州巡防,她夜夜都在惊醒,如今竟要去地动过的险地,而且还是益州,在西南,那里……
“昭昭。”百里执疏走到小姑娘的身边,将她的手指掰开,握在自己手中,“别担心,无忧城我熟,而且余震已经过去了,这次不是打仗,不会有危险。”
百里执疏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薄茧,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往常这般温度,都会让萧华昭身体一颤,但今日却怎么也暖不了她刚刚骤然冰凉的手。
酉时·回府路上
宸王府马车在朱雀大街上走着,萧华昭始终盯着窗外,不看百里执疏一眼,百里执疏伸手将她的脑袋掰过来,却见她双眸通红。
“哭什么?”百里执疏伸手擦着她的眼角。
“我没哭!”萧华昭拍开他的手,“反正王爷主意大得很,用药不告诉我,出差也不提前说!”
百里执疏眸色一暗,搂住小姑娘的腰,将人抱到腿上:“现在才承认我用药了?昨夜谁抱着医典哭唧唧说‘就是嫌我小’?我何时嫌弃你年岁小了?要嫌也是昭昭嫌我老才是,嗯?”
“你!我才不像你!”萧华昭羞恼地捶他,“放我下去!”
“不放。”他扣住她的腰,“昭昭听着,无忧城地动后最危险的是疫病,如果没有发生疫病最好不过,我速去速回,你乖乖喝刘院判开的养身汤,月信肚子疼要调理的,等我回来再……听话。”
“谁要留在府里乖乖等你!”萧华昭挣不开,索性咬他肩膀,“我要跟皇兄说,我也去!”
百里执疏气笑了:“萧华昭,你当赈灾是游春啊?”说罢托着她后颈吻下去,直到她气喘吁吁才放开,“再说胡话,今晚就还用避子膏,昭昭偷偷把药扔了的账,还没算呢,嗯?”
萧华昭浑身一僵,果然不敢再闹,只红着眼眶瞪他:“你,你怎么这样!”
百里执疏将她揽入怀中:“小祖宗,生气了?\"”
萧华昭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把脸埋进他衣襟:“……才没有。”
“我的小姑娘都学会撒谎了。”百里执疏抬起萧华昭的下巴,却见一滴泪砸在他手背上。
百里执疏最见不得萧华昭哭,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我保证,我尽快回来,行吗?”
萧华昭揪住他的衣襟,声音闷闷的道:“你……你要每日都要写信。”
“好。”
“不许看别的小娘子。”
“嗯。”
“还有……”她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回来的以后,我想要小宝宝。”
“这么想要小宝宝啊?”百里执疏无奈的看着萧华昭,他都不急,她急什么?再说了百里瑾珩就是个窜天猴,越晚来越好。
“答应过爹爹的,而且也想让娘亲看到……”
百里执疏愣了一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昭昭……”
“好不好,我已经十六了,等你回来,肯定就快十七了,那生小宝宝十八,正好的,好不好?”
百里执疏喉结滚动了几下,她知道小姑娘在担心什么,突然他将萧华昭压进软垫里:“现在就可以要的,昭昭……”
“百里执疏!这是马车!而且”
“所以,”他含住她耳垂,“别出声。”
亥时,昭阳院寝殿
萧华昭裹着锦被面朝里侧,任凭身后床榻下沉也一动不动。百里执疏强行将她捞进怀里,发现小姑娘又在偷偷抹泪。
“怎么又哭了?”他叹息着吻她发顶,“我保证每日写信,嗯?”
怀里人一抖,突然转身揪住他衣襟:“带我去。”
“不行,傍晚不是说好了不去了吗?”
“那让明照跟着你!”
“明照留给你调遣。”
萧华昭急得直捶他胸口:“百里执疏!你之前明明说过再不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