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也没用了,现在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探查。
姬篁前半夜喝的醉醺醺的,汇合就花费了不少时间,他们走到这里,天际已经变成灰蒙蒙的白色,妖讨厌太阳,反而喜爱月亮,晚上的月亮有多明亮,白天的太阳就有多晦暗。
光线没能进入这条地道,他们商量片刻,认为这里应该就是关押犯人,用来上刑的地方,便决定原路折返。
然后趁着夜色还没有完全退去,他们在姬篁和冉晴秋的指挥下匆匆忙忙地带着符箓布置好了一部分阵眼。
玄蓉把冉晴秋几人领进府邸之后就把他们抛之脑后,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好待遇,但是看见他们的护卫也没有上前来找麻烦。
玄蓉可能已经把他们忘了,她眼里只有自己选中的替身。
和冉晴秋几人暂时告别,姬篁慢悠悠地书房的方向去。
书房里既然有那白蟒的画像,是否也会有些线索在?
姬篁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不可自拔,直到面前的光芒突然变得暗淡,姬篁没注意到,一头撞到来人的鞋子上,她一愣,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挡光的人。
玄蓉双手抱臂低头看着迷茫的小白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去哪了?”
姬篁眼珠子咕噜一转,然后扬起脑袋脆生生地回答:“姐姐,我去巡视新家了!”
玄蓉神色稍缓,看着姬篁诚恳无辜的表情,有些失笑:“你啊你。”
她蹲下把姬篁捏起来放在头顶上,一边往回走一边轻声嘱咐道:“不要在府里乱跑,那些不长眼色的家伙指不定就欺负到你头上了。”
姬篁的尾巴柔软地耷拉在玄蓉脸颊旁边,一边听一边“嗯嗯”敷衍,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
等到晚上的时候,得趁着夜色赶紧把阵法落实了。
玄蓉似乎压根不在乎姬篁来自哪里,又是否会给她带来影响,姬篁被玄蓉亲手放在书房的几案上,目睹了她办公的全过程。
来来往往的蛇妖进来的时候总会诧异地看她一眼,然后又恭敬地敛下神色给玄蓉汇报事务,可见玄蓉在央城的蛇妖族群中积威深重。
姬篁听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她鬼鬼祟祟地从软垫上直起身子,想要开溜,被玄蓉面不改色地伸手揪住尾巴尖轻巧地拖了回来。
玄蓉做这些的时候甚至还正在往下吩咐工作。
这个月央城的新生儿人祭事宜,玄蓉当着姬篁的面安排了下去,对于一些冲撞到城中小妖的居民,她用极严苛的手段布施惩罚,该用刑的用刑,该杀的杀。
确实符合修真界对人妖双方关系的一贯印象,不死不休,妖兽绝不会对人手软。
但是旁观了一整天,姬篁却觉得好像不完全是这么回事,与其说是种族带来的宿怨,玄蓉对央城明显带着真心的恨意,她不想杀死这里的居民,只想让他们生不如死。
“蟒君,这是您的新宠物吗?”
前来汇报的男人说完,在玄蓉示意他退下的时候却转头看向盘在软垫上百无聊赖的姬篁,笑着开口询问。
姬篁支起脑袋看了这家伙一眼,他穿着一身铜青色的锦袍,随意披散着头发,幽绿色的竖瞳扫视姬篁的时候带着审视,那种满含恶意的算计几乎不加掩饰。
玄蓉单手托腮,胳膊肘支撑在桌子上,听见他的询问,她伸出手探向姬篁,姬篁从善如流地绕着她的手指爬到手心里。
玄蓉在姬篁脑袋上轻轻拨弄两下,看向面前这不安分的下属时懒散又冷漠地嗤笑一声,语调拖的很长:“干卿底事?”
“属下只是担心蟒君,那群正道亲传还在城外虎视眈眈,说不得就用什么手段混进来了呢?”他意有所指。
玄蓉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淡极了:“那就与你无关了,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他面带笑意收手,安安分分行礼,温驯的好像从来不带恶意:“那么,属下告退。”
他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外,玄蓉才把姬篁重新放回到垫子上,轻声提醒道:“他的修为仅在我之下,一直不安分,你尽量避开他走,小心点总没有问题的。”
姬篁乖巧点头。
白天她是姐姐的好妹妹,晚上就是以杀死姐姐为目标的正道修士。
姬篁几人一直尽量避开府中的护卫,再加上能够牵制住化神期的阵法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还是有点超标,进展并不算快,磨蹭的一度让城外留守的弟子以为他们已经尸骨无存了。
期间,玄蓉又带着姬篁去那个小巷深处的古朴院子和老人吃了一顿饭,老婆婆粗糙但是温柔的掌心捧着姬篁,小心翼翼地喊她小白,喊她妞妞。
姬篁都一一应了,还翘起自己细小的尾巴尖逗老人家玩。
玄蓉就在旁边看着她们,眼里带着思念,笑的很温柔。
姬篁每天待在玄蓉身边,冉晴秋几人便披着草皮在这座府邸里到处乱窜,见缝插针找个方位库库砸符箓,阵法日益成形。
虽然觉得玄蓉和她印象中的残暴妖兽不太一样,但是姬篁并没有因此动摇,即使事出有因,她放任蛇妖吞食幼子也是不争的事实。
稚子何辜?
“师姐,我总觉得我们应该去那个地道里再看看。”冉晴秋把最后一处阵眼安置好,她沉吟片刻,心中强烈的直觉让她下定决心,“我们应该去那里再看看,万一我们先前漏掉了什么呢?”
姬篁迟疑片刻,看了一眼刚到中天的月亮,估摸着时间也够用,便点头应了。
他们再次走进昏暗的地道,越过那具魔修的骸骨,停在一堵潮湿阴冷,长满青苔的墙前。
这里已经没有路了,他们走到了地道尽头。
“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解洛熙转了一圈,小声嘀咕,“我们赶紧走吧,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姬篁贴在墙根处盯着只有她能看见的,簌簌往外钻的黑烟。
里面有东西吗?
“再找找。”冉晴秋看了一眼恨不得把头钻进墙里的姬篁,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有东西。”
“这要如何找?”
学着找到这条地道的方式,华青霜把这附近的地面全部敲打一遍,累的腰酸背痛,依然没有发现,她忍不住皱眉。
白临芷灵光一闪:“之前就是解洛熙无意中发现的,要不再让他试试?”
“我?”解洛熙疑惑地抬起尾巴尖指了指自己,几人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充满了期盼。
“那……”解洛熙迎上冉晴秋的眼神,根本没有半点招架之力,“那好吧,我试试。”
他开始到处打转,转了一炷香时间也没有半点动静,白临芷开始不耐烦,又一炷香过去,白临芷按耐不住:“你行不行啊?不行就算了,我们来央城,重要的是除妖,现在已经有把握了,倒也不是一定要弄明白里面的东西。”
“我一定行。”解洛熙梗着脖子反驳,“男人不能说不行。”
“就你啊?”白临芷冷笑,“也不知道被广华尊者按着打屁股哭的嗷嗷叫的人是谁,那个哭包可太不行了。”
“白临芷!”解洛熙火冒三丈,在冉晴秋木然的表情中张牙舞爪地扑向白临芷,然后被白临芷灵活摆尾,直接抽飞。
解洛熙砸在一块湿滑的青苔上,痛呼一声,紧随其后的是一声熟悉的响动,机关转动的咔嚓响声在空旷的地道里回荡,众人一时寂静。
面前的墙壁慢慢移动,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湿冷的风从地下吹上来,不祥的黑雾被裹挟在其中。
白临芷张了张嘴:“……解洛熙,你这人,指定是有点玄学在身上的。”
姬篁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被砸的晕头转向的解洛熙,心里冒出来一个问号。
解洛熙和冉晴秋,究竟谁才是大气运者啊?
他们跳下洞穴,不消片刻就落在地面上了,接连不断的闷响在空气里激荡出回响,已经在这里关的有点绝望的人顿时激动起来,哗啦啦的银链子在他手上摇晃起来。
“谁?”
华青霜顷刻警觉起来,转头看向黑暗深处。
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同时亮起一点灵力点燃的火光,那是个面色憔悴的男子,被关在这里挺长时间,他的脸上已经有了绝望带来的苍白色。
“我,我不是蛇妖,我是被关在这里的。”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来,灵力照亮的区域扩大,冉晴秋和姬篁瞪大双眼:“是你?”
青年愣了一下,天运司南在他手中有了反应,他在姬篁和冉晴秋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和磅礴的气运,立马认出自己搭讪过的人,简直狂喜:“是你们!”
“纪则许,你不在鬼市里搂钱,怎么跑到央城来了?”姬篁上下打量着狼狈不堪的纪则许,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初次见面时的意气了,原本带着些微圆滑的风流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崩溃。
姬篁幸灾乐祸:“哎呦,怎么不去摸女孩子的小手了?”
“别提了。”纪则许翻个白眼,有气无力地扬了扬手里的天运司南,“这玩意指引我来这里的,结果把我送进了蛇窟。”
“那玄蓉蟒君下手是真黑啊。”纪则许欲哭无泪,“我不过是提醒了她一句,她就直接把我的灵力封了,我都在这里关的发霉了!”
“你不是化神吗?打不过她?”解洛熙忍不住吐槽。
纪则许难以置信地瞪了他一眼:“我是个器修!除了扔灵器没有其他可行的战斗方式,那黑蟒皮厚的很,怎么砸都砸不破她的鳞甲,我灵器都快砸没了,你让我一个柔弱器修去打妖兽?脑子有坑吧你!”
“所以,你说了什么让玄蓉那么生气?”姬篁好奇地询问。
“也没什么。”纪则许撇嘴,“我只是告诉她,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只会让她的妹妹和她一起不得超生,劝她换个方法报仇而已。”
姬篁:“……”
这几天,姬篁算是知道玄蓉对那幅画着白蟒的画有多看重了,如果不出所料,那上面画的正是她口中的小妹。
他居然还活着。
姐姐的脾气可真好。
姬篁看着纪则许的眼神出现敬佩,她竖起大拇指:“哥,你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