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山一出,气势撼天。
这就像是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信号。
“里面动手了。”季虚岁目光炯炯,手掌中灵力狂涌,透过覆盖了整个城池的阵法,他看见了阵中的战况。
这一眼看的,季虚岁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失声尖叫:“卧槽!怎么有两个化神蛇妖?!”
就算不算上那两个化神,蛇妖的数量也太多了。
不能等了。
“白从云,动手掠阵!”季虚岁厉声喝道,白从云应声而动,率领几名剑修弟子开始对着城内爆发战斗的方向狂甩剑气。
一座笼罩住整个央城的大阵凭空升起,城主府的中心方向也冒出一个闪烁着灵光的阵法。
内外勾连,大阵已成。
四面八方突然出现数不胜数的剑气,环绕在被蛇和人包围起来的几人身边掠阵,转眼间就绞杀数十条蛇妖。
偌大一座城,就凭他们几个掠阵难以支撑,但是没人喊累,灵气狂涌,都在拼命压榨自己,哪怕七窍流血也不愿意停手。
因为符修数量更少,他们的压力更大。
丹修们也顾不上阿巴阿巴了,炼丹的炼丹,送药的送药,个个都恨不得把自己榨干。
庄为真站在最靠近城门的方位静待时机。
没人知道几十年下来,这座城里聚集了多少蛇,杀了一波又冒出来一波,仿佛雨后春笋一般接连出现。
冉晴秋从城西一路杀到城东,身上鹅黄色的裙装浸染着红色的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血流成河这个词,在她的剑下几乎已经实质化了。
华青霜和纪则许背靠背,二打五,灵器不要钱一样往外扔,艰难地牵制住五个化形的元婴蛇妖,身上早就多出来几个血窟窿。
解洛熙和白临芷在一起,原本见面就掐的两个人现在选择把后背交给对方。
但是他们两个毕竟是最弱的,金光阵给予他们的只是加成,随着灵气越用越少,二人逐渐难以招架,金光阵在他们身上能够产生的作用也开始退化。
白临芷又一直不在状态,蓦然间眼前一黑,她手中的剑掉落在地。
白临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趁虚而入的邪气拉进幻境。
“卧槽?白临芷!”解洛熙吓了个半死,硬生生撑着被人照肚子捅了一下,反手提刀把逼近白临芷意欲偷袭的蛇妖一劈两半。
他痛的嗷嗷直叫:“卧槽?凭什么啊!”
“这群坏蛋明明就是普通人,为什么一被操控就突然变成筑基了啊!疼死我了!”
真论起来,在场其他人都比解洛熙和白临芷更拉仇恨,比起冉晴秋,围攻他们的蛇妖和被操控的居民已经很少了,但偏偏他们两个就是突破口。
纪则许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和华青霜套防御灵器,及时对左右支绌的解洛熙提供了援助。
他扔过去了一堆防御灵器,足够把白临芷和解洛熙都护住。
紧接着,让纪则许瞠目结舌的来了。
解洛熙接住飞来的灵器,然后毫不犹豫把它们全都套在了白临芷身上,自己则是缩在里面喘了口气,囫囵塞了几颗丹药就又提起刀杀了出去。
而且看起来没有再进去歇气的打算了,但他现在陷阵于蛇潮,情况真的很糟。
纪则许:“……”
憨货!
他一言不发地收回目光,开始全神贯注地辅助华青霜。
白临芷的幻境里是什么呢?
是啼哭的婴儿被蛇妖分食,是奶奶面目全非的尸体,是玄蓉靠在妹妹的尸骨上悲鸣。
谁对?谁错?
玄蓉蟒君欲要灭城,实乃情有可原。
婴孩降世一日却活祭而死,实在天理难容!
谁对?谁错?
白临芷有些钻牛角尖,她固执地想要给自己一个黑白分明的答案,体内灵气开始逆转,面容变得通红,青筋根根分明,形容狰狞而痛苦,已有走火入魔之势。
再不阻止,她必然道心有损。
“白临芷!”华青霜厉喝,试图唤醒白临芷,急归急,五个元婴蛇妖却缠的她难以脱身。
解洛熙就指望不上了,在那股邪气的干扰下,他已经彻底忘了什么是分寸,一整个杀红了眼,陷在包围圈里,自己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个问题。
冉晴秋此时正在城东大杀特杀,无暇返回。
姬篁时刻关注着白临芷的情况,不管是原剧情中还是在冉晴秋透露出来的情报里,央城一行,都是白临芷的劫。
给她带去的结局,要么身死,要么道途崩裂,当白临芷第一个被拉进幻境攻心的时候,姬篁心中蓦然出现一种尘埃落定的果然感。
她拿着交泰和两条巨蟒对撞了一下,坚硬的鳞甲上迸射出火花,交泰脱手,但是上苍紧接着飞过来,一式横扫千军,把她们往后推远了些。
冰火交错,在天空中构造出一座庞大的牢笼,勉强拖住蛇妖的强攻。
嗯……虽然负责这一部分的一鸟一龟又打起来了。
请殃紧接着上苍的步伐落到姬篁手里,带着魔气的攻击呈碎山之势攻向蛇妖。
也就是说,姬篁这边的情况看似是二打一,实际上是二打六。
姬篁和三把剑并肩而立,面对暴怒的蛇妖,她还有心思喘口气。
姬篁遥遥看向开始疯魔的白临芷,开口喊道:“白临芷!”
她的声音落下,金光阵光芒大作,尽皆环绕在白临芷身边,她脸上痛苦的神情微微变淡,气息稳定了些许。
白临芷找回了一丝清醒,她强压住体内翻江倒海似的疼痛,已然明白自己恐怕是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了。
她挣扎着抬头看向天际那个渺小的人影,视野中黑雾和血色夹杂在一起,让她的眼前出现了重影,白临芷的嘴唇动了动:“……姬篁?”
她的脊背有些弯曲,摇摇欲坠。
“白临芷,灵台清明,抱元守一,不要被它带入魔怔!”姬篁的眼神认真地盯着面前的对手,清亮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央城上空,“我赠你一言。”
白临芷头痛欲裂,她看着姬篁的身影,喘着粗气等待,她已经下意识把希冀放在了姬篁身上。
姬篁的声音变得高亢:“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白临芷,抬头看!”
姬篁持交泰而立,头顶的丸子揪揪已经在打斗中散开,长发随风飘动。
镇乾坤第二式翻海浩浩荡荡地搅动风云,底下的蛇潮为之一清,二人隔着距离毫无阻碍地对视了。
“告诉我,谁有不平事?”
姬篁神态平静,声音中似乎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
随着话音落下,华青霜和纪则许对面的五个妖兽动作之间突然出现了凝滞,他们惊骇抬头,姬篁周身似乎带着一言召请来的天威,对满城妖物产生了明显的压制。
纪则许眼珠子都快的瞪出来了,他失声叫道:“天道不带这么偏心的啊!”
华青霜一言不发,动如迅雷,高手过招招招致命,一瞬间的凝滞足够在战斗中判处死刑。
趁他病要他命。
惊尘杀机凛然,横扫而过,两颗脑袋被华青霜斩落当场。
现在,是二对三了。
“谁有不平事?”
白临芷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姬篁抛来的问题,金光阵清扫着心神中不定的因素,白临芷的心慢慢静下来,顺着姬篁的问话开始认真思考。
还是那句话。
玄蓉蟒君欲要灭城,实乃情有可原。
婴孩降世一日却活祭而死,实在天理难容!
玄蓉身负血仇,加上白蛇一生行善,乃是天生灵兽,央城愚民毫无疑问是罪有应得。
她毁掉央城没有人有资格横加指责,便是天道也会认可血债血偿,但是她手上也沾染了无辜婴孩的鲜血。
活人祭祀,更别说还是婴孩祭祀,这是天道绝对容易不下的。
央城众贪求寿命,违背凡人生老病死的定则,无视天道庇护分食白蛇,身负孽障,合该受千熬万击之苦。
蟒君血仇难忘,本应有仇报仇,奈何行事偏激,牵连上万个无辜的新生魂灵,也不能说完全无辜。
但是这件事,本质上,白临芷没有亲身经历丧亲之痛,她不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轻飘飘地给这件事下定论,也不需要一定得出个定论。
因为没有绝对无辜的人,她只需要听从本心即可。
——平推央城。
是我着相了。
白临芷身上的气势骤然拔高,清正的灵气节节攀升,她抬手,青霄入手,剑气升腾,乌压压的雷云在她头顶上凝结。
她找到了自己的道,即将破入金丹。
谁有不平事?
她抬头看向无边际的蛇潮,声音铿锵有力:“皆有不平事!”
天罡剑法。
“贯灵霄!”
白临芷的剑正气煌煌,对妖邪之类堪称天克,剑光所过之处,蛇妖灰飞烟灭,妖气一扫而空,连带着那些被操控着的人也一同消散。
不论是人、是妖、是鬼、是魔,除恶务尽,为恶当斩,这就是镇恶道。
白临芷雄赳赳,气昂昂地提着剑就要去给解洛熙助阵。
当然,这只是看在他还算有良心,把灵器全都套给她的份上伸出的援手。
然后白临芷脚步一顿,不太确定地又往破破烂烂的解洛熙那边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灵光正在扩散。
好吧,看来不需要我帮忙了。
“这是什么好日子吗?他居然也破镜了。”白临芷嘀咕一句,提着剑就杀进蛇潮,所过之处,镇恶道的剑意把蛇妖绞杀殆尽。
雷劫还在追着她劈,要知道,天雷天克歪魔邪道,脚边的蛇群帮白临芷分摊了何止一点压力。
占了克制关系的便宜,白临芷的压制力和冉晴秋有的一拼。
两个人一个杀穿东西,一个贯穿南北,在中心交汇处相遇的时候,这两款不太一样的全自动绞肉机默契地相视一笑。
短暂的点拨结束,姬篁又和两条巨蟒刚起来了,她们的底子是天生灵兽,身上的皮肉那叫一个厚实坚硬,反震回来的力道怼的姬篁虎口生疼。
正是这时候,一道来自城外,由阵法送进来的剑气传来了叩关的信息。
姬篁猛然抬头,看向城门口的方向,她迅速调整站位,然后举起交泰。
“一剑开天!”
这道剑气撞上两条巨蟒,从缝隙中挤出去,轰击在妖气画地为牢构造出的结界上。
一道清脆的破裂声从上空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