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村。
一片仍执着于朴实的农耕生活的村落。
古老的传统和人们对未知神秘的畏惧驱使着蛊师们远离舒适的文明世界。
但科技是时代的牵引绳,世界在它的引领下呈现整体前进的状态。
虽然村子看着还是上个世纪的模样,但,也仅仅只是模样。
电视电脑电冰箱,空调手机小汽车。
蛊师也要享受生活不是吗?
哦,今天的清河村看起来很热闹嘛。
村子里的普通人们忙碌在田间,看着那些蛊师在村子里抱着那些他们平时宝贝的很的罐子跑来跑去。
虽然异人的存在是个秘密,可是清河村的性质就像是吕家村,虽然不同姓,但是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有些异人亲友。
大蛊师面色凝重地坐在村口,看着遥远蜿蜒的山路。
十几年前,这条水泥路为与世隔绝的村子带来了繁荣。
可今天的大蛊师却有些希望这条路从没出现过,起码这样或许能让那个家伙来的慢一些……
“哦,算了吧,就算把这条路变成天坑他也能飞过来……”
渐渐认清现实的大蛊师一脸烦躁地揉着眉心。
“阿婆。”
身旁一身苗部传统打扮的小姑娘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两条小短腿够不着地,只能悬空,手里捏着一包小零食嘴巴里愉快地咀嚼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将手里的小零食递到大蛊师面前。
“你恰不恰,闷好恰哦。”
“阿婆年纪大喽,不喜欢恰这个。”
大蛊师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正色问道。
“小灵,你的虫虫都藏好了蛮?”
“都藏好咯!”
叫做小灵的小丫头重重地点了点头,不过脸上却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不过阿婆,为啥要大噶把虫虫都藏起来嘞?而且您还要跑了村口看着,是有啥子坏人要来蛮?”
“坏人……”
大蛊师沉吟片刻,虽有些犹豫但还是摇了摇头。
“那人算不得坏人,只是人固执的厉害,不咋子讲人情也不咋子讲道理罢咯。”
“喔……那听起来确实不是啥子坏人哦,那为啥要藏虫虫嘞?”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始终无法想明白这是个什么操作。
“难道那人喜欢吃虫虫蛮?”
“吃……倒也,确实很像是被吃掉了啊。”
大蛊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
蛊毒不出南疆,途明不入清河。
这个约定当初既然能立下来,自然是因为途明手里有能掐住蛊师命脉的手段。
蛊师的命脉是蛊。
而途明的手段,便是能一瞬之间,叫方圆数十里的蛊虫统统死绝。
大蛊师至今都忘不了当初的那一幕。
庚寅之约后,途明领导成立了异事部,出于稳定局面,整合力量的考虑,途明还需要亲自拜访各大宗派,既是展示诚意,也是为了必要时动动刀兵,叫人服气。
南疆苗部众多,清河村虽为蛊师龙头,可到底是没法完全代表所有蛊师的想法的。
当然,大多数的蛊师是不愿跟上头逆着来的,只很少的一部分人常年遁世不出,脑子都遁出毛病了,不服气让一个外人来插手南疆诸事,一直在闹事。
为了处理这一小部分不安分子,也是为了让南疆更顺利地接受未来的新秩序。
当年的途明委托清河村牵头,办了一场饮茶会。
说是饮茶,实际其实是一场比斗,一场不见血的文斗。
各部蛊师可以倾尽手段对途明用蛊,只要途明能将他们下的蛊全部解掉,那南疆蛊师就必须全心全意地接受接下来的新秩序。
反之,如果途明接不掉全部的蛊,那么日后只要南疆别出什么太过分的幺蛾子,便可一切照旧。
不过在盛会开始前,途明善意提醒过他们,除了要用的蛊虫,最好还是不要再带其他蛊虫为好。
可,那时没人将他的提醒当回事。
毕竟蛊师的蛊就跟兵士的兵甲一样,蛊师几乎所有的手段都寄在蛊上,不带蛊,跟简直跟裸奔一样令人不适。
甚至还有不少资深的‘中原通’觉得途明这所谓的善意提醒与中原那‘校场领饷,勿带甲兵’的险恶套路有很大相似之处。
没人把途明的提醒当回事,有些激进的家伙甚至带上了全副身家,若是途明用强,那便生死一搏!
可偏偏就是这些激进的家伙,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大蛊师的回忆里闪过当初的那场盛会的片段。
彼时已经是三重稳固的途明很轻松地便接下来几乎所有蛊师的刁难,就连那些不服他的刺头豁出命去祭炼出的恶蛊也拿他没有丁点办法。
事情本该就这么结束,南疆虽然贫瘠,可南疆蛊师的德行不贫瘠,敢赌就要敢认,就这么简单。
可一伙陌生人的加入却险些让场面彻底走向失控。
那伙人用了不知什么办法,竟然从当年被剿灭的药仙会里窃出了一部分被炮弹炸死的蛊身圣童的尸体!
按理来说,蛊童死,则蛊死。
可蛊的死亡并不是一瞬间便会完成的。
那伙人用了一种秘法,愣是从尸体中提炼出了一部分原始蛊的样本。
甚至,还找到了让它们生存下来的办法!
那种噬炁为生的古老蛊毒面对逆生三重全身炁化的途明几乎瞬间便让他中了招。
虽然仗着庞大的炁量外加三重的神异,那所谓原始蛊并未第一时间杀死途明,可是途明却也没法将这些东西的影响彻底抹去。
那原始蛊要不了途明的命。
即使那伙人设法保存住了一部分原始蛊,可是没了圣童,从能保持原始蛊活性的环境里被取出来的原始蛊即使仍能噬炁而生,却终究会慢慢衰弱。
这场原始蛊和原始股的对抗注定会是以原始股的胜利宣告结束。
可,任凭蛊自我消解,这可是违背了这场饮茶会的规矩的。
这一场,是途明输了。
虽然新时代没什么不好,可一切照旧不是更舒坦吗?
不少蛊师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似乎对这样的结果颇为满意。
但,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大蛊师永远忘不了当时那一幕的震撼。
看着显然解不开原始蛊的途明,不少人已经准备好听途明认输了。
可途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带着讥讽。
下一刻,不止是她,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途明的气息似乎有一个瞬间忽地散开,就好像突然死去般陷入了沉寂。
紧接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感突然填满了所有人的感知,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再然后……
全都死了。
所有的蛊虫,除了被蕴养在要害当中的本命伴生蛊,就连那些势头迅猛的原始蛊都没逃掉,在那股令人心悸的空洞感消散后。
方圆数十里,所有不曾被收入体内的蛊虫,尽数消亡。
冰冷的气机锁定了所有人,无形的束缚压制在每个人身上。
直到那些带着全副身家跑来找事的家伙们发出痛彻心扉的哀嚎,蛊师们才意识到,原来途明当初那句提醒,竟然真的是善意的。
在一众蛊师惊恐大于愤怒的注视中,途明缓缓站起。
平静地扫视一周,将手中的茶水洒向地面,他笑了,笑容令人心里发寒。
他高举空碗,朗声笑道。
“各位,欢迎来到,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