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世子萧无明一袭白衣负剑,胯下骑着白马“雪中踏云”,自望风城而出的消息,在西北三州如惊雷炸响,让沉寂数年的江湖再度喧嚣起来。
那几乎被人遗忘的剑骨传闻,亦重新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且越传越玄乎。不过,纵是流言漫天,却无一人敢扬言要亲自拦路一试。
要拦住萧无明一人或许不难,可他身后那三百明字营,又岂是吃素的?
对于江湖中这些以讹传讹的消息,萧无明向来不屑一顾。这帮闲得发慌的江湖客,每日最爱做的事,便是窝在酒楼里互相吹嘘卖弄。
此刻,萧无明身着一袭白衣,骑着“雪中踏云”在官道上迤逦而行。他身后左右两侧,跟着身形如铁塔般壮硕的邢无刚和马三甲,二人身后则是由三百西北军组成的明字营。
队伍前头,是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驾车的是一名面容普通的灰袍刀客。马车里,小姑娘钟红薯一路上叽叽喳喳,活泼可爱的模样,时常逗得车内三位姑娘笑逐颜开。
与这等江湖绝顶高手共处多日,他始终猜不透此人与赵翎的渊源。
若说主仆?
自边塞归来后,李寒舟白日里除了指点钟红薯剑术外,便是独坐修行,连赵翎的晨昏定省都懒怠理会。更兼此人谈吐间虽温文尔雅,骨子里却藏着股子傲气。
放眼整个江湖,能让他真心服气的,不过是那几个真正将他打服的那几位以外,谁能真正让他心甘情愿鞍前马后。
一个当朝三公主,岂会入得他的眼?
萧无明自是不信。
身后马蹄声如密雨敲窗,三百明字营自出城便如铁幕般缀在队尾,远观如黑云压城,近瞧则甲胄森然,端的是气势摄人。
萧无明本欲与李寒舟论剑,却见马三甲与邢无刚二人绷着脸,手按刀柄,不禁哑然失笑:“西北三州尚在老爷子治下,又有三百弟兄护持,何须这般如临大敌?”
马三甲却半步不退,豹眼圆睁道:“末将只知刀枪无眼,殿下但管前行,我等自当死守左右。”
邢无刚亦是握拳顿首,铁甲相撞声铿锵如钟。
萧无明摇头苦笑。
这两人虽生得五大三粗,战场上是能扛着军旗冲阵的猛士,下了战场却心思细如针脚,否则他也不会将这两位心腹带在身边。
试想若带了两个酒囊饭袋,这一路龙潭虎穴,岂不是自寻死路?
却说这三百明字营,俱是从西北军精锐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狠角色。人人身着柔韧软甲,腰悬玄铁长刀,背后斜挎劲弩,攻防兼备又不失机动力。至于马、邢二位先锋虎将,更是身披玄色重甲,腰间长刀之外,还斜背着丈二冲阵长枪。
这一身行头,分明是向江湖宵小宣示,若敢拦路,便叫尔等尝尝万人敌的滋味!
那日钟红薯初次见到这等阵仗,纵然每日受李寒舟的心性磨炼,仍是腿肚子直打颤,险些栽倒在地。若非李寒舟实在嫌弃其丢人,眼疾手快扯住她后领,怕是要闹出大笑话来。
饶是如此,那小姑娘脸色煞白的模样,还是惹得明字营士卒们忍笑不已。
从西北军帅选出来的西北士卒,全是在郭勇底下的精兵悍卒,哪个不是将敌人血水侵入自己骨髓的,不用多言,三百人往身后一战,虎目圆瞪,气势大到吓人,寻常男子见了这等铁血军威,也要心生胆寒,何况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
几日后熟稔些了,钟红薯竟也敢凑到军卒们跟前问东问西。
李寒舟见状,便放缓脚步,主动开口道:“殿下这般高调行路,剑骨现世的流言已如野火般在茶肆酒楼上蔓延。如今尚在西北境内,旁人不敢妄动,可过了凉州......”
他顿了顿,斗笠下的目光似有寒芒闪过,“怕是要有一场硬仗了。”
萧无明颔首,西北军传递消息的法子可是奇特,悄无声息。
他也是通过马三甲混在牧草里的飞鸽传书,才知晓灵州城近况。
龙涎草这等仙药十年一遇,纵是踏破铁鞋也难寻,他岂有不攥在掌心的道理?
念及此,萧无明忽而掀开车帘,朝马车内的赵翎挑眉:“公主殿下眼看要见娘家人了,可觉着欢喜?本世子听闻北镶王世子是个十足草包,不知在殿下心中分量如何?”
萧无明话音里尽是揶揄之意。
赵翎那张精致面庞浮起一抹冷笑,却未露头,只淡淡回怼:“殿下既知是草包,又何必多问?不过是纨绔对草包,哪边赢了都登不得大雅之堂。”
萧无明不怒反笑,声如洪钟:“正因如此,才叫势均力敌啊!”
一旁的李寒舟面色如常,马车内的春涧却按捺不住,愤愤开口:“早闻那北镶王世子畏首畏尾,这般庸人,怎配与我家殿下相提并论?”
说罢,不忘狠狠瞪向赵翎。
赵翎身为三公主,岂会惧怕一个侍女?当下又冷哼一声,凤眸微眯,毫不退让地回瞪过去。
穆容英察觉马车内气氛骤然冷凝,忙拽着钟红薯下了马车透气。
小丫头刚探出身子,便雀跃着跑到宁一语身旁坐下,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四周。
慕容英则坐在另一侧,两条秀腿晃悠悠地悬在马车外。
萧无明见状,又起了逗弄心思:“怎么,狐媚子今日不捧着书啃了?”
穆容英斜睨这纨绔世子一眼,心中暗恼:若不是你挑事,马车里的人何至于剑拔弩张?
见她不理睬自己,萧无明愈发得寸进尺:“要不别读那些之乎者也了,哄本世子开心。若本世子心情好,指不定就包下烟花楼,让你再去做那花魁娘子如何?”
穆容英身子猛地一僵,杏眼圆睁,形如炸毛的猫儿。
萧无明见状哈哈大笑,不待她反应,长臂一伸,将人直接捞上了自己马背。
一声惊呼里,穆容英只觉头晕目眩,再回过神时,已然落入了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镇北王世子怀中。
她敢怒不敢言,只得闭上双眼,任那清洌男子气息萦绕鼻端,却死死不肯开口。
“走,带你瞧瞧城外风光。”
萧无明嗅着怀中姑娘发间若有若无的清香,心情大好,手中马鞭轻轻一扬,坐骑便如一道白影,朝着灵州城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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