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以后少不得麻烦您。”周雅这话，说得有些干，脸上那点笑也跟着不自然。
林楚钦“嗯”了一声，应了。
“周村长有事，随时可以来百草堂。”
话音撂下，他抬脚就往外走，没半点拖拉。
周雅送到门口，瞅着那道身影拐出院门，心里头五味杂陈。
这林楚钦，真是个……怪人。
本事，却也是真的。
没几天，县医院那边托人捎了话来。
车祸里伤得最重的那个女的，命是捡回来了，就是身子骨还虚，得好生养着。
这女的，叫程少阳，县里头数得着的富户程家的小姐。
谁也没料到，又过了十天半月，这位程小姐，在一堆人的簇拥下，竟直接搬进了百草村。
对外头的说法是，县医院里头人多嘈杂，不利养病，医生让她寻个山清水秀的地儿静养，百草村这地方，清净。
程家有钱，在村里头挨着村部不远，租了个清静的小院子，还挺大方，给村里捐了笔钱，说是用来装路灯。
程少阳人长得不赖，就是那张脸，还透着病后的虚白。
她醒过来后，听说是林楚钦救的她，也派人往百草堂送过一回重礼。
林楚钦看都没看，原封不动让人给抬了回去。
后来，程少阳自个儿上了百草堂的门。
“林神医，大恩不言谢。要不是您，我这条小命，怕是真交代在荒郊野岭了。”她话说得挺客气，声音却有些飘忽。
林楚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回了句：“举手之劳。程小姐安心养着就是。”
程少阳唇角动了动，算是应了声“是”，那客气劲儿底下，却没多少真东西。
乡下郎中，碰巧了而已。
她程大小姐，犯得着对这种人真上心？
自打住进村里，程少阳便借着养伤的由头，三天两头往村部跑。
“周村长，这是我托人从省城带来的上等燕窝，您成天操心村里的事，正好补补。”
“周村长，这几本书是我特意给您找的，都是国外最新的乡村发展案例，兴许对您有帮助。”
“周村长，今儿晚上得空不？我在县里叫了席面，想请您赏个脸，也算谢谢您这些天的照应。”
她那股子殷勤，还有瞅着周雅时那点不加掩饰的热乎劲儿，村部几个洒扫的婆姨，哪个看不出来？
这位程家小姐，心思怕是不单在养伤上。
周雅对她，面上客客气气，话里话外却总隔着点什么。
送来的东西，能推的都笑着推了。
实在推不掉的，也只淡淡一句“有心了”，便没下文。
程少阳倒也不着恼，脸上还是那副笑模样。
她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招数。
只是，没多久，程少阳就咂摸出点不对劲来。
周雅对她，客气归客气，却总透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味儿。
可对那个林楚钦，那态度，可就大不一样了。
她不止一回撞见，周雅手里捏着个小本子，站在百草堂的屋檐底下，身子微微前倾，跟林楚钦请教村里种药材的门道。
那个林楚钦，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儿，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周雅却一点不嫌，反倒听得仔仔细细，时不时还点点头，那样子，活像个听先生讲课的小学生。
有一回，程少阳特意在村部外头等着，想等周雅下工。
结果，却瞅见林楚钦从百草堂那边慢悠悠晃了出来。
周雅竟然主动快走几步迎上去，两个人并着肩走，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落日的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那情景，落在程少阳眼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林神医，关于药材合作社下一步的事，我还有几处没想明白，想再听听您的意思。”周雅的声音清清楚楚飘了过来。
林楚钦的声音不高，却也稳当：“合作社的事，得一步一个脚印，急不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药材的品相提上去。”
程少阳缩在墙角后头，一张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费尽心思巴结的周雅，那个在她眼里样样都好，配得上世间一切美好的周雅，竟然对一个土里刨食的乡下郎中这么看重，甚至还带着点儿……依赖！
凭什么？！
她程少阳，论家世，论长相，论见识，哪点比不上那个林楚钦？
一股子邪火在她胸口乱撞，烧得她肝火旺盛。
“去，给我把那个林楚钦的底细，给我翻个底朝天！他到底什么来路，藏着什么鬼，一五一十都给我查清楚！”程少阳压着嗓子，对着身边一个跟班模样的年轻人吩咐，话里跟淬了冰似的。
那跟班连声应着，一溜小跑去了。
不出三五天，村子背地里就冒出些不三不四的闲话。
“听说了没？那个林楚钦，来路不明的，谁晓得他以前是干啥的？”
“他那手医术，神神叨叨的，瞅着就邪性！保不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歪门邪道！”
“还有啊，他跟那个新来的女村长，走得也太近乎了吧？一个大男人，一个年轻姑娘，成天凑一块儿，像什么样子？”
这些话，传得有鼻子有眼，脏水一盆接一盆往林楚钦和周雅身上泼。
村里人平日里没少受林楚钦的好处，对他的人品医术，那是打心眼里服气。
冷不丁听见这些腌臢话，大多当场就骂了回去。
“放你娘的屁！楚钦是啥人，咱们村里哪个不比你个烂舌头清楚？”
“就是！人家周村长那是为了村里的大事，跟楚钦商量正经事呢！你们这些个黑心肠的，脑子里都装的啥！”
“我看啊，就是有些小人，眼红，见不得咱们百草村好，憋着坏呢！”
乡亲们虽然不信那些鬼话，可这些谣言就跟茅房里的苍蝇似的，嗡嗡嗡在耳朵边上绕，也确实叫人烦。
李亮玉气得脸都红了，好几回都想上去跟那些嚼舌根的干一架，都被高老三给死死拉住了。
“亮玉，犯不着跟那些脏东西计较。楚钦心里，有数。”高老三嘬了口旱烟，烟雾里，那双老眼却亮得很。
林楚钦对村里的这些风言风语，自然清楚。
程少阳那些小动作，他还真没太往心里去。
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想折腾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只是，这百草村，是他好不容易寻着的清净地儿。
容不得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来搅合。
他把李亮玉和高老三叫到后院，压低了声音交代了几句。
“亮玉，你腿脚快，脑子也活。平日里，多留心村里那些生面孔，还有那些嘴碎爱传闲话的，瞅瞅他们都跟哪些人来往。”
“高叔，百草堂这边，天黑之后，您多费心盯着点。药材是宝贝，可别让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