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的手机镜头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偶尔扫过接待窗口后那一张张公式化的面孔,不多话,只办事。
从第三家检测中心出来,天色已经彻底亮了。
街边早点摊的香气飘过来,李亮玉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他灌下一大口水,嗓子眼还是干得冒火:“林大哥,这……这结果,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林楚钦脚步没停,声音里带着跑了一宿的疲惫:“加急,快也得一两天。”
他领着李亮玉拐进一条小巷,“先填饱肚子,眯瞪会儿。村里,还有的忙。”
桃花村,百草堂的院子。
空气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华瑞检测中心的人刚走,第二家、第三家的人又接踵而至。
白大褂,口罩,手套,取样的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
周雅安排的直播镜头就那么静静地对着,把每一个步骤都收录进去。
高老三像尊铁塔似的杵在那儿,偶尔被问到样品批次,才沉声应一句。
院墙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村民,没人敢大声说话,只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压得极低。
李秋菊端着茶水,挨个递给守在院里的人,她的手心攥出了汗,指尖有些凉。
苏敏坐在角落的矮凳上,笔在本子上沙沙地划着,偶尔停下来,望向院中,眉头微微蹙着。
“周总。”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取完最后一份样,公事公办地开口,“报告最快明天下午。我们会电话通知。”
周雅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麻烦了,我们等着。”
送走最后一拨人,日头已经偏西。
周雅捏了捏眉心,直播间里闹哄哄的,什么猜测都有。
“雅姐,楚钦哥他们啥时候回来?”一个小伙子凑过来,小声问。
周雅划开手机屏幕:“快到县城了,让他们先找地方缓缓乏。”
时间,一分一秒,磨人得很。
第二天下午,日头懒洋洋地照着。
百草堂院里,高老三领着人翻晒药材,动作却比往日慢了半拍。
直播的画面也有些单调。
周雅的手机铃声毫无征兆地炸响,她浑身一颤,几乎是秒接,顺手就按了免提。
“喂,周经理?华瑞检测,你们送检的药粉,初步结果出来了。”电话那头,声音平铺直叙。
“呼啦——”院里所有人都停了手上的活计,几十双耳朵恨不得都凑到手机边上。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了屏。
“怎么样?!”周雅的声音绷得紧紧的。
“对送检样品进行的全面检测,包括铅、汞、砷、镉等重金属,以及农残、微生物,”电话那头顿了顿,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所有送检样品,各项指标均符合国家标准,部分指标远优于国标。未检出任何重金属超标。”
“嗷——!”
周雅还没反应过来,院墙外的村民们先炸了锅,欢呼声、叫好声差点把天都掀了!
高老三一屁股墩在地上,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拍着大腿,眼眶子通红:“俺就说!俺就说!咱们百草堂的东西,金贵着呢!”
周雅的眼泪“唰”就下来了,抓着电话,一个劲儿地说:“谢谢,谢谢你们!”
几乎是脚前脚后,林楚钦的手机也响了。
他跟李亮玉刚在县城招待所的床上躺下没多久。
“林先生您好,省第一检测所,你们的样品结果出来了……”
“林先生,明正检测……”
电话一个接一个,内容大同小异:全部合格!数据漂亮!
李亮玉在旁边听得抓耳挠腮,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林大哥!妥了!咱们是干净的!”
林楚钦慢慢坐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着最后一个通话的人说道:“详细的电子版报告,尽快发我邮箱。纸质的,也麻烦加急寄。”
挂了电话,他点开周雅刚用微信甩过来的华瑞检测中心的报告扫描件。
“亮玉,回村。这出戏,该落幕了。”
林楚钦和李亮玉的三轮摩托刚突突到村口,就被黑压压的人群给堵住了。
鞭炮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林神医回来啦!”
“咱们百草堂,清清白白!”
“林神医回来了。”
一声喊,人群呼啦一下就朝着村口那辆三轮摩托围了过去。
林楚钦刚把车熄了火,就被大伙儿堵了个严实。
他拨开挡在前头的人,抬了抬手。
“大伙儿先静静,都回百草堂,我正好有话要跟大家伙儿说清楚。”
百草堂院里,那架着直播的手机镜头还亮着。
周雅刚把最后一份打印出来的检测报告摔在院当中的长条桌上,纸摞得能有半尺高。
林楚钦站到桌子后头,正对着那手机。
高老三、李亮玉他们几个就戳在他旁边。
院子里黑压压的全是人,连墙头上都扒着好几个脑袋。
李秋菊端着个茶盘,从人缝里头一点点蹭过去,想给林楚钦递杯水。
苏敏抱着她那个小本子,靠在院门框上,手里的笔在本上一下下点着。
“直播间的老铁们,还有咱桃花村的叔伯婶子、兄弟姐妹。”
林楚钦咳了一声,嗓门不高,院子里却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他拿起桌上最上头那沓纸里的一份。
“就在刚才,省里好几家权威地方的检测报告,都送过来了。”
他把那纸对着镜头扬了扬。
“瞅着没?华瑞检测的。”
又拿起一张。
“这份,省第一检测所。”
再来一张。
“还有这个,明正检测。”
他一份份地拿起来,让镜头那边的人看个仔细。
“所有这些报告,上头写的都一样——”
林楚钦喘了口气,再开口,每个字都跟钉子似的砸下来。
“咱们百草堂所有卖出去的东西,包括那个被人瞎举报的养生药粉,全部合格。”
“不止合格,好多项东西,比国家定的那个标准还好出一大截。”
“说什么‘重金属严重超标’,纯属扯淡。”
“就是有人躲在后头下蛆,往咱们身上泼脏水。”
他把手里的报告“啪”一声拍回桌上。
“咱百草堂从开张那天起,图的就是个货真价实,对得起大伙儿这份信任。”
“咱们的药,哪一根草,哪一片叶子,不是从这大青山里头挑出来的?”
“哪一样不是咱们自个儿一双手炮制出来的?”
“昧良心的钱,咱们不赚。”
“坑人的事儿,咱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