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总拔剑的手在发抖,却见两侧山坡腾起遮天蔽日的烟尘。五千蒙古骑兵像从地底钻出的恶鬼,科尔沁轻骑的马刀在阳光下闪着蓝汪汪的光,喀尔喀重骑的套索如灵蛇般甩出,而正前方冲下的\"苍狼队\",每人马前都挂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
\"放箭!快放箭!\"把总的令旗挥得发颤,前排士兵慌忙举起三眼铳,却有半数人忘了装火药。第一波箭雨落下时,河谷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蒙古人的狼牙箭穿透了最前排的盾牌,钉进后面士兵的喉咙。一个新兵刚点燃铳引,铅弹却在枪管里卡膛爆炸,炸飞的铁砂削掉了自己半张脸,肠子顺着炸开的甲缝流了一地。
\"冲啊!杀汉人!\"
哈赤哈图的马刀劈断了明军的旗杆,皂纛\"噗\"地落在血泊里。他看见一个民壮跪在地上磕头,手里的斩马刀掉在脚边,却被冲来的战马一脚踩进面门。
更荒唐的是那些京营兵,有的把箭射向半空,有的抱着头往岩壁缝里钻,却被蒙古人甩出的套索勾住脖子,活活拖在马后,盔甲在砾石上擦出串串火星。
\"保护公公!\"
亲兵们举着盾牌围住骡轿,却被喀尔喀重骑的撞锤连人带盾砸成肉泥。
高有从轿子里滚出来时,蟒袍已被血泥浸透,他抓着尚方剑鞘朝谷口爬,指甲缝里全是沙砾。\"救...救咱家...\"话没喊完,一支响箭穿透了他的手臂,痛的他直接昏死过去。
河谷中央,一个把总挥舞着断刀嘶吼:\"结阵!结鸳鸯阵!\"可士兵们早被冲得七零八落。
一个伤兵抱着断裂的长枪跪在水边,看着漂满尸体的河水喃喃自语:\"水...水怎么红了...\"话音未落,一匹蒙古马踏碎他的头骨,脑浆溅在旁边的断箭上,那箭杆上\"京营\"二字正被血水慢慢晕开。
哈赤哈图勒住马缰,看着几个明军残兵往岩壁缝隙里钻。他搭箭瞄准,却见其中一个老卒突然转身,手里攥着个铜哨使劲吹响——那是戚家军的集合哨,尖锐的声音在河谷里回荡,却只引来三匹蒙古马的践踏。
\"汉人真是蠢。\"
努儿哈赤用马刀挑起一具尸体的腰带,金银钱袋滚落在地,\"你看这兵,靴子里还藏着女人的绣花鞋。\"
哈赤哈图没说话,他弯腰捡起一支折断的令箭,箭杆上刻着\"李如松\"的印戳,指腹蹭过刻痕时,沾了一手黏腻的血。
河谷尽头传来哭喊,几个民壮被轻骑用套索串成一串,像拖牲口般往黑松林走。其中一个少年突然咬向牵绳的蒙古兵,却被对方一刀劈在肩膀,肠子顺着伤口滑到膝盖。哈赤哈图看着这场景,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鹰鸣——两只苍鹰正盘旋着俯冲向尸堆,利爪撕开士兵甲胄时,带出裹着肠子的内脏。
\"收兵吧。\"他扯了扯缰绳,马蹄踩过一具睁着眼的尸体,那眼睛还望着沈阳城的方向。河谷两侧的峭壁上,残存的明军旗帜在风里飘着,旗角沾满脑浆,像被血水泡过的破布。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乌云正从漠北压来,眼看就要盖住这片浸透了两千条人命的河床。
一个蒙古兵牵着高有的骡子走过来,骡背上还挂着半壶没喝完的酒。哈赤哈图接过来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混着血腥味滑进喉咙。他抬头看向河谷入口,仿佛能看见李如松站在城头的身影。
努尔哈赤把酒壶往地上一摔,碎瓷片扎进一具士兵尸体的眼眶,惊飞了正在啄食眼珠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