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走着,快到湖心走廊的尽头。
看到那里静立着一位白皙俊朗的青年,仿佛目有星光。
细看,那青年额心有枚太极,玄妙流转,黑中透白,白中又有黑。
等走近,发现太极若隐若现渐渐消失。
赵金铭有些诧异,起初以为眼花,要知道,额纹并非修士自行纹上,凡是有额纹,常为灵体、圣体、神体、仙体亦或道体,比非凡血脉更稀少。
初次见面,看范奕风的眼睛仿佛有话要说。
两人互相注视了二秒,赵金铭此刻比青年略低半个头。
金线兰衣少年、灰玄丝白衣青年,两人间隔一米左右。赵金铭稍仰头打量眼前的范奕风,此乃谪仙人啊,发丝银白柔顺,面容生得天仙俊俏。
“真美!”,赵金铭心灵深处一声慨叹。
瞧他走过来只顾观赏自己,对自己貌似不尊重,“范奕风”率先打破了寂静。
“你是…赵金铭?”
太极额纹公子略有疑问,此刻他超凡脱俗,一泓清澈的泉水给人以宁静和舒适的感觉。
“不错,你该如何称呼呢?”
赵金铭拱拱手,礼貌问道。
“称呼几何,这皆无伤大雅,你我之间可称道友,亦或你可称呼我为道兄,我名为……范弈风吧,刚从天定城范氏过来。”
哦,天定城?
换了副面色,更是喜悦,临近十六岁的赵金铭“哈哈”细声笑笑。
“道友?好,我接下这称呼了。”
“路途周波,你远道而来足足有十万余里,来这里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询问一句后,那名白发青年水眸微动轻微摇头,仍是友好,见他面色恬淡,少年再靠近一步。
…
“道兄,我可觉今日你不欢快,而我细想之下心里亦有丝不畅快,不若,范兄可和我同游青宁城?”
赵金铭厚了面皮露有喜色,内心一丝盼望,或许主动一点能结个道侣?
神采又眺着那湖中灵鱼,那是平凡生命的无忧与活泼。
范弈风眉毛秀美而娇媚,像是两只上弦的新月,不禁去问他,那名入了神的小少年。
“你能知我不欢快?”
自顾自地一番回思。
“确实,我许久都没有真正欢快过了……”
对天定城范家?赵金铭这少年隐约可记得王都八家族第二好像是范家,天定-八家颇为非凡,天定的首家阿家便是乾国君王。
总之,或他方少爷远道于此,可以试着结友,或许修仙需要道友、道侣才更易走远走稳。
年少而纯洁的灵魂。
范弈风明了,随即也点头。
两人结步同行,范奕风引路,赵金铭随行在后。
前者御行一柄白黑墨剑,少年则驾驭一把青剑。
经过了城北、城东,两处相隔过百里,看赵金铭速度不快,范奕风随手施了股灵气给他加速、让少年更加喜悦,像被用糖骗走的孩子。
…
又到天鹅湖弱水中悠然漫步,此水恍然与青天相接。
踏在水波镜面,一步一个水纹波澜,它已经变得粘稠溅不起来、让赵金铭感到不可思议,两脚沉都沉不下去,更别说让湖水沾湿衣物。
耍玩了一会儿,再飞在某处药园中采摘灵药,辨别、欣赏灵花灵草。
他没见范弈风真切笑过,赵金铭还是去逗个趣:“弈风道兄,你偶尔可要有点表情啊!你瞧,这朵青玉兰戴在你头上多好看!看着岂不像大自然的王子或者…精灵…公主?”
万千姑娘的梦中郎?
…
可这就是仙,红尘谪仙,化为人形,他的容颜无与伦比。
…
他们总算没再有初见的拘谨,少年尽兴着“招待”新伙伴,让伙伴悄悄笑了。
一半是欣赏,一半是受到凡人的感染。
可少年再拿两个草圈要来他面前时,青年的笑意再被藏了起来。
“哈哈。”
此刻赵金铭笑靥如花。
“还有这个,好哥哥,这种草盘个圈挂在脖子上再插些美丽的灵花,我们每人一个,以后就可以说是兄弟了。”
少年匆匆跑来时,再度端详范奕风的模样,他恬淡面容,安静的很,让赵金铭不由变化心情,要说出心里话。
还是先将草圈戴了上去。
少年的笑有时像要讨好别人,更像“强颜欢笑”。
勉强的笑也能笑得很璀璨。
“感觉我们两个好像啊,范弈风,咱俩表面上一副悠然自得,实际上各有悲欢!”
悲与欢?范弈风有对生命的尊重,对赵金铭作了答复,却是轻言细语。
“哈啊~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只是长久以来习惯了这般。”
“悲与欢,我没有。”
超越“悲欢”的太多,苦恨、血泪、伤病,凡人挚爱阴阳相隔无再见一面的痛,匍匐跪地地向天哀求;没有光明,看不见,活在长久异样的眼光中,渐渐被历史埋没在吞噬黑夜里的绝望;至亲遭人凌虐屠戮,流下血泪的无能为力,因为自身离死亦是不远。
仙人看得太多。
悲欢只是没法功成名就,自身能力作不得什么,尚比不过先天缺陷与被人欺骗、拐卖陷害,更比不得……凄惨最是开玩笑……
说完自己没有悲欢,他将编织得不错的青玉兰圈从头上取下放在赵金铭的手上。
举手投足之间和谐自然,让人无法拒绝般自如接下。
有悲欢?
像一位哥哥带着自己的乖弟弟,他再开了口:“既如此,你有悲欢,来,我教你一发好技能!”
“道友,你且要看好,这是万剑归宗-七式-冢舞。”
第七式是末式。
神情在无数光芒变化,奕祖悬浮起了身,离地八尺。
气息开始翻涌,光晕缭绕之中一把神剑被召唤出来,通体呈现亮白,中心一个八卦法轮,法轮不断飞转。
炫酷、神秘、强大。
赵金铭本接过花圈对氛围诧异,见他悬浮,也是倾耳听着道兄将说的。
目光安静地仰视眼前的一幕,尤其那把横在半空的剑,至于名字,他并不知道。
“每把剑都会死去归于剑冢,可历经百万战役的无极剑并不屈于死亡,已经诞生剑魂,第一代战友死后,祂们曾在墓穴中沉寂无息,蛰伏无数年,等待因果被挖掘出,参与新的战斗,拖沓着那副被岁月腐蚀的身躯,在最后一刻绽放物质生命结束的舞姿。”
范奕风边说,并将手摸向身前此剑剑柄,神剑的气息乖顺而温和,仿佛同意他抚摸自己。
每当手持此厉剑,气势陡变。拿有神兵的男人,哪怕温柔之辈也多了战神的血性。
说罢闪过身来到地面,二指擦拭剑身后便开始将剑向前一探,在赵金铭眼前飞舞。
他的动作,时而如流星般急掠,时而如游鱼般婉转迂回,身姿矫健,衣袂随风猎猎,花白的长袍如一朵出尘的白莲绽放在天际间。
落英藏华,飞纱绝伦;
百剑虚浮,残花逐梦。
接着,赵金铭的脑海出现幻境般,置身于一个个不同的场景。
梨花、粉艳桃花、玉桂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微风轻拂之下,在空中旋转、飞舞,最终缓缓铺洒在蜿蜒的平路,它美丽不了多久后,枯萎融化成泥土,再度风化变为飞尘……
再度,周围的气流再度被强大的剑意搅动,形成了一个个小型的漩涡,它们呼啸嘶鸣着,青年手中灵剑如臂使指,上下翻飞,寒芒闪烁,剑花如雪,动作时快时慢。
流水失意,破风无情;
冰雪无息,饮血不假。
虚浮的意境变得严酷,冰雪寂静无声,一道喊“杀”声炸裂,彻骨的寒意漫卷,风如尖刀利刃般被激活疯狂呼啸,而过的千军万马如此环境也在交战,猩红从白雪中渗出。
死去生灵刚冒出的魂魄在瑟瑟发抖,肉体被冰封掩埋。
魂魄逃不过冰天的牢笼,气息散尽被冻死,少有的魂魄忍受折磨又无家可归。
荒影伶仃,冥冥暮霭;
烟魄何渡,寒魂久死;
凄伤难杀,心碎,岁君仪,斗星、异径……
视角脱离,从世界一角到行星之外,到庞大星系,到无垠星座,到……
最后一幕,置身浩瀚星空的轨迹都变得不再寻常,绚烂空间内本环绕无形中心的各大星系,全然一种神秘莫测之气,可它变化太快了。
众多不同彩光的星辰粒子脱离了中心,开始高速绕动,向混沌转化,全然命运无常的感觉,大道之心一碎,似乎一切都脱离正常的轨道,充满未知与迷茫。
最终,又是一粒沙砾出现在手心端详。
千变万化的意象覆盖得一切,那会有泪,会有痛,会有伤病凌辱,这估摸不是原先的某城某药园。
太多太多,如同一场影片。
…
我也不知这是不是他刚捏出的时空……
留下他说:你记否,青宁城南,灵气赋灵韵,四月花满年。
意象之外,此景,范弈风一袭花白衣,四月春波中剑舞。
赵金铭看得眼花缭绕。
亦是感慨:“道兄果真非凡,我从你舞剑仿佛学到了很多招式,像他们生前所学的一切,又于这一刻爆发。”
…
送给赵金铭的砂砾,被埋了下来。
……
城西,尚遇酒家,把灵液而欢,提心益神。
“道友,你我再续一盅!”
少年今天有诸多感悟,收获颇丰,玩得尽兴而快乐,此刻青鱼瓷瓶灵露倒向新结识的友。
赵金铭:“把得五盅,一盅敬你,一盅敬我,一盅敬道法,一盅敬天地,一盅…敬人间!”
“嗯,修道皆需一念头通达尔。”
范弈风淡淡言来,把灵液一口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