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青铜钉上那两个淡得几乎要消失的“郭晨”,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
苏悦的指尖还搭在地图背面的小字上,她的指甲盖泛着青白,像片快融化的冰:“如果‘欲解符,先寻血’指的是七个人的血,那这些符号会不会是用血写的某种密码?”
“日记本上的符号。”湛瑶突然翻开李大爷的旧日记本,手电筒的光打在泛黄的纸页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像爬满纸背的蜈蚣,“之前我们以为是乱涂,现在看——”她从书包里摸出个透明塑封袋,里面是从王淑芬阿姨遗物里找到的老照片,背面也有同样的符号,“照片、日记本、保险箱内壁,符号出现的位置都和七个人有关联。”
林宇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页:“会不会是血型对应的暗号?你说李大爷是o型血,王阿姨是Ab型血,刘老师是A型血……”他掰着手指头数,“A型血的符号像个三角,o型血的符号是圆圈?我记得生物课上学过血型标记——”
“对!”湛瑶突然推了推眼镜,指尖重重敲在日记本某行符号上,“o型血的国际符号是‘o’,Ab型血的国际符号是‘Ab’,但在这上面被图形化了!你看这个——”她指着一个由两条曲线组成的符号,“王淑芬阿姨是Ab型血,这个符号是不是像两个交叠的半圆?”
我凑近看,果然,那个符号的弧度和Ab型血的“交叉”特征有几分神似。
苏悦赶紧翻出之前整理的失踪者名单,上面记着每个人的血型:“张保卫大叔是b型血,周奶奶是o型血,陈主任是A型血……”她逐一对照日记本上的符号,“b型血对应波浪线,A型血对应三角,o型血对应闭合圆圈!”
“所以这些符号其实是用图形代替的血型代码?”林宇的声音拔高了两度,“那连起来读的话——”
“等等。”
一道突兀的男声从地下室门口传来。
我转头,看见赵记者正扒着半开的木门,相机挂在脖子上晃荡,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你们在破解符号?怎么不叫上我?好歹我也算半个‘合作伙伴’。”
湛瑶的手指在日记本上顿了顿,抬头时眼里像结了层冰:“赵记者,我们之前说过,这里的东西需要保密。”
“保密?”赵记者笑了,一步跨进来,鞋底碾过地上的碎木屑,“你们以为藏着掖着就能解决问题?我昨天去校史馆查资料,发现三十年前这栋楼是校医院!李大爷当年是护工,王淑芬是护士,刘翠兰老师……”他突然压低声音,“是产科医生。”
我心里“咯噔”一下。
前几天在李大爷的日记本里翻到过“产房血光”的字眼,当时没往深处想。
湛瑶的睫毛颤了颤,快速翻到日记本某一页:“这里写着‘七月初七,子时三刻,七魄归位’——如果校医院改成教学楼是在三十年前的七月初七……”
“所以七枚青铜钉镇的是三十年前产房里死的七个人?”苏悦的声音发颤,“他们的血型被刻成符号,藏在日记本、照片、保险箱里,等后人用‘血’来解?”
赵记者突然蹲到保险箱前,伸手要碰青铜钉。
我赶紧按住他手腕:“别乱碰!李大爷中毒进IcU,可能就是因为动了这些钉子。”
“郭晨你太小心了。”赵记者抽回手,笑得有些牵强,“我就是想帮你们——”他话没说完,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日记本残页。
我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日记本的几页纸散落在他脚边。
“这页我之前没见过。”苏悦凑过去,“上面画着地下室的结构图,还有个红圈标着‘镇魂桩’——”
“给我。”赵记者突然把纸页塞进自己外套口袋,“我帮你们收着,省得再丢了。”
“你干什么?”林宇急了,伸手要掏他口袋,“这是重要线索!”
“哎哎哎,动手动脚的像什么话?”赵记者后退两步,后背撞在靠墙的木架上,“我是记者,有权利保留证据——”
“证据?”我盯着他口袋里鼓出的纸角,“你之前说‘合作’,现在倒像在偷线索。上个月图书馆监控拍到你半夜翻刘老师的教案,上周又在王淑芬阿姨家翻抽屉——你到底是想帮忙,还是想抢在我们前面发新闻?”
赵记者的脸瞬间涨红,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口袋:“我只是……”
“把东西还回来。”湛瑶的声音像根冰锥,“否则我们现在就去保卫处调监控,看看你这几天在楼里都拍了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
赵记者喉结动了动,慢慢从口袋里抽出纸页。
可就在他松手的刹那,木架突然“吱呀”一声——原来他刚才撞得太猛,木架的榫头松了。
几摞旧账本“哗啦啦”砸下来,其中一本砸中了保险箱边缘,青铜钉被震得跳起来,“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郭晨!”苏悦尖叫。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掉在地上的那枚青铜钉,正是刻着“郭晨”两个字的那枚。
钉子落地的位置正好有片光斑,我清楚地看见,原本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血渍,此刻正在慢慢变深,像有人往上面滴了新鲜的血。
“快捡起来!”林宇颤抖着去够钉子,可他的手刚碰到钉子,地下室的灯突然闪了两下,彻底灭了。
手电筒的光在黑暗里乱晃,我听见苏悦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赵记者慌乱的道歉。
湛瑶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掌心全是冷汗:“别碰钉子,先找符号规律——”
“找到了!”黑暗中,林宇的手电筒照亮日记本某一页,“符号连起来是‘七月初七,子时破钉,七魄归位,血祭重生’!”
我的头皮发麻。
三十年前的七月初七,正是这栋楼从校医院改成教学楼的日子;而今天,距离七月初七只剩不到两天。
青铜钉上的“郭晨”,难道意味着我是第七个“血祭”的目标?
“所以破解符号的关键,是在子时前重新排列青铜钉的顺序,阻止‘血祭’?”苏悦的声音带着哭腔。
湛瑶没有回答。
她的手电筒光停在保险箱内壁的符号上,那些原本杂乱的图形,此刻在我们的分析下逐渐连成串:“A型血对应三角,b型血对应波浪,Ab型血对应交叠半圆……七枚钉子对应的血型符号,应该按这个顺序插回保险箱!”
我们手忙脚乱地把青铜钉按血型符号排序。
当最后一枚Ab型的钉子插入槽位时,保险箱突然发出“咔”的一声,内壁的符号泛起红光,像被鲜血浸透了一样。
“成功了?”林宇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湛瑶的声音突然变轻,“符号在动。”
我凑近看,那些红光组成的符号竟开始扭曲,原本的三角变成了爪印,波浪线变成了血丝,交叠半圆裂开成两张嘴。
地下室的温度骤降,我听见头顶的天花板传来“咚咚”的闷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挠水泥板。
“什么声音?”赵记者的手电筒晃向天花板,光束里飘着细密的灰尘。
闷响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不是普通的啼哭,是带着沙哑的、像是被捂住嘴的呜咽。
苏悦死死攥住我的袖子,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林宇的手电筒掉在地上,光圈在墙上乱转,照出一道裂缝——刚才还好好的水泥墙,此刻正顺着裂缝渗出黑红色的液体,像凝固的血。
“墙……墙在动。”苏悦的声音几乎要破音。
我盯着那道裂缝,看见里面有灰白色的碎屑簌簌往下掉,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墙里往外推。
婴儿的啼哭声变成了尖锐的尖叫,混着指甲刮金属的刺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湛瑶猛地拽住我的胳膊:“走!快离开这里——”
“砰!”
一声闷响从头顶传来,天花板的墙皮大块大块脱落,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钢筋。
我抬头的瞬间,看见钢筋之间卡着一团黑黢黢的东西,像是件被揉皱的婴儿服,上面还沾着暗褐色的污渍。
婴儿的啼哭声突然变成了成年女性的尖叫,混着地下室墙壁的震动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炸成一片。
赵记者的相机“啪”地掉在地上,闪光灯乱闪,照出墙上越来越多的裂缝——那些裂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有无数只手在墙里往外抓。
“快跑!”我吼了一嗓子,拽着苏悦往门口冲。
湛瑶抄起日记本塞进书包,林宇捡起手电筒,我们跌跌撞撞地往楼梯口跑。
背后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我听见“咔嚓”一声,像是墙里的什么东西终于挣脱了束缚。
当我们冲上一楼时,身后传来“轰”的一声闷响。
我回头,看见地下室的木门正在往下掉木屑,门缝里渗出一股股黑雾,像有活物在里面翻滚。
七月的晚风裹着热气扑在脸上,可我浑身冷得发抖。
湛瑶扶着楼梯扶手喘气,她的眼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刚才的符号……破解的不是镇魂阵,是打开镇魂阵的钥匙。”
林宇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的来电。
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惨白:“李大爷……李大爷的心跳停了。医生说,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怎么都掰不开……”
我盯着远处逐渐暗下去的教学楼,听见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
地下室的墙壁还在震动,那些裂缝里渗出的黑雾,正顺着墙根往四周蔓延,像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攥紧这所学校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