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的手在我腕上渐渐凉了。
他最后那句\"十七次\"像根细针扎进我耳膜,混着老槐树方向飘来的腐叶与铁锈味,在喉咙里泛出苦腥。
湛瑶的指尖还压着他胸口的血洞——那是被符文碎片划开的,刚才那道黑影甩动锁链时,我亲眼看见青铜链环擦着王教授肩胛骨剜进去。
\"晨子,\"林宇扯了扯我校服下摆,他的运动服手肘处破了个洞,渗出的血把布料黏在皮肤上,\"那东西又动了。\"
我抬头。
月光被乌云咬去大半,那道黑影立在老槐树下,树皮纹路般的符文正顺着它脖颈往上爬。
这次我看清了,每道符文亮起的间隔确实在缩短——第一次攻击前是三秒,第二次两秒七,第三次......我数着心跳,在它举起锁链的刹那喊出声:\"两点四秒!\"
苏悦攥着笔记本的手一抖,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墨点:\"和教授说的阴数之极......十七次有关?\"她指节发白,我这才注意到她校服裙角沾着王教授的血,暗红色在月光下像团凝固的胶。
赵记者举着相机的手直抖,闪光灯咔嚓咔嚓地闪,光圈里的符文被拍成重影:\"拍下来了!
拍下来了!\"他喉结滚动,\"这要是发头条......\"
\"闭嘴!\"湛瑶突然低喝。
她蹲在王教授身边,从他怀里摸出个油布包——是之前在旧楼地窖里找到的拓本,上面歪歪扭扭的符号曾让王教授激动得发抖,\"教授说过,壁画上的天干循环和符文同脉。
十七是癸庚之数......\"她快速翻动拓本,发梢扫过王教授灰白的鬓角,\"癸属阴水,庚为阳金,阴阳对冲的节点......\"
\"节点?\"林宇把捡来的砖块攥得指节发白,\"你是说那东西攻击前的间隔?\"
黑影的锁链突然砸在地面,青石砖迸裂的碎屑擦过我耳垂。
我踉跄着后退,看见它胸口主符文又亮了——这次间隔是两点一秒。
\"试试十七次循环!\"湛瑶猛地站起来,拓本在她手里哗啦作响,\"教授说十七是阴数之极,可能是破解周期!\"
我们开始数数。
林宇负责引开黑影注意,他捡了块石头砸过去,锁链立刻横扫而来;苏悦掐着秒表记录间隔,每数一次就在本子上画道;赵记者举着相机追拍符文变化,闪光灯在黑影身上打出斑驳光斑;我盯着主符文,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第一次:两点一秒。
第二次:一点九秒。
第三次:一点七秒......
\"不对!\"苏悦突然喊,\"间隔缩短的速度在加快!\"她的秒表显示,第七次间隔已经缩到零点八秒,黑影的动作快得像道灰影,锁链带起的风刮得我眼皮生疼。
第八次攻击擦着林宇肩膀扫过,他撞在老槐树干上,树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暗红的树肉——那根本不是树,是无数纠缠的血管。
第九次锁链砸在赵记者脚边,他尖叫着摔倒,相机摔出两米远,镜头裂成蛛网。
第十次......我数到第十次时,黑影突然发出类似生锈齿轮转动的低吼,它的手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锁链尖端凝聚起幽蓝光芒。
\"躲开!\"湛瑶扑过来推我,那道蓝光擦着我左肋射穿了身后的宣传栏。
金属框架瞬间熔成铁水,滴在地上滋滋冒白烟。
苏悦的裙摆被燎出个洞,她捂着小腿倒在地上,膝盖渗出的血把袜子染成暗红。
\"这他妈根本不是人能对付的!\"赵记者连滚带爬去捡相机,手刚碰到镜头就缩回来——金属烫得能烙熟鸡蛋,\"你们疯了吗?
这破学校要塌就让它塌!\"
\"闭嘴!\"林宇捂着肩膀站起来,血从指缝里往外涌,\"王教授是为了救我们才......\"他声音突然哽住,视线扫过王教授的尸体。
湛瑶蹲在苏悦身边,用自己的丝巾扎住她的伤口:\"旧楼的青铜灯!\"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吓人,\"上次在顶楼杂物间找到的,刻着癸庚符号的那盏!\"
我猛地想起来。
三天前我们在旧楼探险,推开堆满霉味课本的教室,在讲台下的暗格里发现一盏青铜灯,灯身铸着和匕首刀柄一样的天干纹路。
当时王教授说那是\"镇阴器\",能干扰阴脉流转。
\"去拿灯!\"我扯住林宇的胳膊,\"你守着苏悦和赵记者,我和湛瑶去!\"
\"我也去!\"林宇咬着牙站起来,\"多个人多双手!\"
我们猫着腰往旧楼跑。
黑影的锁链在身后追着,砸在地面的闷响震得人骨头发颤。
湛瑶攥着从王教授尸身上摸出的钥匙,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那是旧楼顶楼储物间的钥匙,王教授昨天才从校史馆偷来的。
\"到了!\"湛瑶撞开储物间的木门,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
青铜灯在架子最上层,裹着的红绸已经褪成粉色。
我刚要伸手,黑影的锁链突然穿透木门,擦着我后颈钉进墙里。
\"拿灯!\"湛瑶喊。
我抓住青铜灯的瞬间,掌心传来灼烧般的刺痛——灯身上的癸庚纹亮起幽绿光芒,像活过来的蛇。
我们跌跌撞撞跑回操场时,苏悦正咬着牙用碎布止血,赵记者缩在宣传栏后面发抖。
黑影的锁链又凝聚起蓝光,这次目标是苏悦。
\"摆阵!\"湛瑶扯开嗓子喊,\"按八卦方位!
乾位!
坎位!\"她接过青铜灯,在地上用血画出符号——是苏悦腿上的血,她把自己的伤口扒开,让血滴在青石板上。
青铜灯被放在离黑影十米远的乾位,灯油点燃的刹那,绿焰腾起半人高。
黑影突然发出尖啸,它身上的符文开始闪烁,频率乱成一团。
我看见主符文里的\"癸\"字在抽搐,\"庚\"字的笔画断裂成碎片。
\"就是现在!\"我抽出金色匕首——这是王教授在古墓里找到的镇邪器,刀柄的刻痕和符文上的天干完全吻合。
黑影的锁链还没来得及再次凝聚蓝光,我已经冲了出去。
匕首刺进符文的瞬间,像扎进了滚烫的岩浆。
我听见符文碎裂的脆响,黑影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裂开无数道缝,露出里面蠕动的黑泥。
老槐树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树冠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起,撞在教学楼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成功了?\"林宇声音发颤。
但下一秒,黑影的皮肤突然全部剥落。
露出的躯体不是人类,而是由无数扭曲的符文组成的怪物。
新的符文从它体内涌出,比之前更亮,更密,像活过来的黑蛇。
它的体型膨胀了一倍,锁链上的蓝光变成了血红色。
我握着匕首的手在抖。
青铜灯的绿焰正在熄灭,苏悦的血阵边缘开始泛黑。
林宇的呼吸声像破风箱,赵记者的相机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湛瑶跪在苏悦身边,脸色白得像张纸。
老槐树的枝叶突然剧烈摇晃,我听见树根下传来类似心跳的声音。
黑影的血红色锁链举起时,我闻到了更浓的腥气——这次,它的攻击间隔,已经短到无法用秒表计算。
晨钟第三次响起时,天快亮了。
但校园的黑暗,才刚刚露出最锋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