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上的符文还在蓝莹莹地跳动,像一群附在石头上的活物。
我的掌心沁出冷汗,钥匙在口袋里硌得生疼——这把从教学楼顶楼老钟里抠出来的铜钥匙,此刻凉得几乎要冻穿牛仔裤。
\"小郭,过来搭把手。\"王教授扶了扶眼镜,他的白大褂在冷风里簌簌作响。
老人手里攥着半卷从地下室墙缝里拓下来的残页,上面歪歪扭扭的古篆被他用红笔圈了又圈,\"根据《镇邪志》记载,这种封魔门需要'四象镇物'引动。\"他指了指脚边用黄布包着的四样东西:一截焦黑的槐木、半块带血渍的瓦片、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铛,还有我从食堂后面老井里捞上来的断戟头。
林宇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拎起那截槐木:\"教授,这玩意儿不会是从后山乱葬岗砍的吧?
上回我跟晨子去......\"他突然噤声,喉结动了动——我们都记得上周三在后山看见的,那棵被雷劈成两半的老槐树,树心里密密麻麻嵌着婴儿的乳牙。
\"按方位摆。\"湛瑶蹲下来,用断剑在地上划出个歪歪扭扭的太极图,\"槐木属阴,放北方;瓦片是阳宅旧物,搁南方。\"她抬头时,发丝扫过眼尾,我看见她睫毛上凝着细汗,\"晨子,你口袋里的钥匙。\"
我一怔,摸出那把铜钥匙。
钥匙齿上还沾着老钟里的铜绿,此刻在蓝光里泛着诡异的紫。
王教授突然抽了口冷气:\"这纹路!\"他凑过来,指尖几乎要碰到钥匙,\"和石门上的符文......是同一种!\"
苏悦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她蹲在石门底部拍\"勿启\"那两个字,屏幕光映得她脸色发青:\"你们看,这门沿的刻痕。\"她放大照片,\"前面的字被腐蚀了,但能看出是'开则祸起,闭则......'后面才是'勿启'。\"她声音发颤,\"也就是说,这门本来是该......\"
\"该关上的。\"湛瑶接过话,她的影子在石门上晃了晃,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但现在它自己亮了,把我们引到这儿。\"她转身看向我,眼睛里像烧着两团小火苗,\"晨子,你说过,越怕的东西越要盯着看。\"
我握紧断剑。
这把从校史馆展柜里顺出来的汉代铁剑,自从上周砍穿那个红肚兜的影子后,剑刃上就一直凝着层白霜。\"摆吧。\"我冲王教授点头,\"死过这么多人,总得有个说法。\"
四象镇物刚摆好,青铜铃铛突然\"嗡\"地一声。
那声音像一根针直接扎进太阳穴,林宇捂着耳朵蹲下:\"什么玩意儿在响?\"赵记者举着相机冲铃铛连拍,取景框里却什么都没有——除了铃铛表面浮起的一层黑雾,正顺着摆好的方位往石门缝隙里钻。
\"成了!\"王教授声音发颤,他扶着石门的手突然缩回来,\"烫!\"
我摸了摸石门,掌心像被火燎了一下。
蓝光大盛的瞬间,石门发出类似于老木门轴的吱呀声,缝隙里涌出的风带着股腐叶味,混着点铁锈腥。
苏悦打了个喷嚏,往后退了半步,却被赵记者拽住:\"拍下来,这是证据。\"
门开了半尺宽。
里面黑得像泼了墨,可我分明看见有东西在动——不是红影子,是更暗的、像团浓墨的东西,正往门缝外爬。
\"进去。\"湛瑶抓着我的手腕,她的手比钥匙还凉,\"现在退,之前死的人就白死了。\"
我们一个接一个挤进门。
石门在身后\"轰\"地合上,我听见锁扣落下的闷响,像有人在棺材里敲了下钉子。
密室比想象中大,头顶悬着盏青铜灯,灯油是暗红色的,烧得噼啪响。
四壁嵌着石刻的经文,有些地方被凿得坑坑洼洼,像有人发疯似的拿锤子砸过。
墙角堆着半人高的陶罐,我凑近看了眼,罐口结着黑痂——是血,凝固的血。
苏悦突然低呼一声。
她蹲在石桌前,桌上摆着本皮质日记本,封皮是暗红的,边角卷着,像被水泡过又晒干。\"1976年9月15日......\"她翻开第一页,声音发抖,\"记录人:张守仁,校医。\"
\"1976年?\"赵记者凑过去,\"那时候这学校还叫育英师范。\"
\"9月12日,李校长找我谈话。
他说要'为学校求个长远',需要三对足月的婴胎。\"苏悦的手指在纸页上发抖,\"13日晚,后勤老张头在西墙根挖地基,挖出个明代的石椁。
李校长找了省城的风水先生来看,说这是'阴脉眼',镇着个被封了三百年的'婴煞'。\"
我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红肚兜、婴儿笑声、上个月在女厕发现的死婴......所有碎片突然串成线。
\"15日,仪式开始。\"苏悦的声音越来越轻,\"需要活祭三对母子,取胎血淋在石椁上,才能唤醒婴煞为我们所用。
李校长说,只要婴煞认主,学校就能出三个院士,二十个教授,香火旺盛三百年......\"
\"放屁!\"林宇突然吼了一嗓子,他盯着陶罐的眼神像要吃人,\"这些罐子......装的是胎血?\"
\"16日,仪式失控。\"苏悦的手指戳在纸页上,\"婴煞没认主,反而吞了活祭的魂魄。
老张头第一个死,他的眼珠子被挖出来,塞在石椁的锁眼里。
我想跑,李校长把我锁在这间密室里,说等他解决了婴煞就放我......\"
日记的最后一页皱巴巴的,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像是血。\"17日凌晨三点,我听见石椁开了。
有东西在敲石门,是婴儿的手,红肚兜上沾着青苔......它说,要替那些被活祭的孩子讨还......\"
\"咚!\"
陶罐突然炸开。
黑色的液体溅在墙上,我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血——是蠕动的黑虫,每只都有小拇指长,背上刻着和石门一样的符文。
林宇挥起青铜镜砸过去,镜面却像砸在水上,黑虫\"嗡\"地散开,爬满了他的裤脚。
\"别碰!\"王教授扑过去,用白大褂包住林宇的腿,\"这是蛊虫,吃魂魄的!\"
密室开始震动。
头顶的青铜灯晃得厉害,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各种形状,有穿中山装的老人,有裹红肚兜的婴儿,还有张青灰色的脸——是李校长,他上个月坠楼死的,现在眼球还挂在脸颊上,正咧着嘴笑。
\"出来了......\"孙医生突然喃喃自语。
这位总戴着金丝眼镜的心理医生,此刻瞳孔缩成针尖大,\"它吸收了密室里的怨气,比之前......\"
\"晨子!\"湛瑶拽着我往石桌后躲。
我看见红影子从石椁里飘出来,这次它怀里多了个襁褓,里面的\"婴儿\"长着三颗眼睛,正咧着没有牙齿的嘴笑。
红肚兜上的绣花在滴血,每一滴都在地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跑?\"林宇抄起断戟头,他的裤脚还沾着黑虫,\"往哪儿跑?
门被锁了!\"
\"不跑。\"湛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布包,是之前在图书馆古籍里找到的朱砂,\"王教授说过,婴煞最怕活人的阳气。\"她把朱砂撒在我们脚边,\"围成圈,别让它进来!\"
红影子飘近了。
它怀里的\"婴儿\"伸出手,指甲长得像小镰刀,刮过石桌时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听见苏悦在哭,赵记者的相机还在闪,王教授念着不知道哪本古籍里的咒语,孙医生攥着我的手腕,脉搏跳得快得离谱。
密室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的石块开始往下掉。
红影子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那声音像指甲刮黑板,我感觉耳膜都要破了。
它的手穿透朱砂圈,抓住了林宇的脚踝——林宇惨叫一声,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青,血管里爬满了黑虫。
\"晨子!\"湛瑶的声音带着哭腔,\"钥匙!用钥匙砸它!\"
我摸出那把铜钥匙。
此刻它不再冰凉,反而烫得灼手,表面的符文亮得刺眼。
红影子突然僵住,它怀里的\"婴儿\"发出尖叫,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
我咬着牙举起钥匙,正准备砸过去——
\"轰!\"
整座密室剧烈摇晃。
石椁\"咔\"地裂开道缝,里面涌出的黑雾比之前更浓,裹着红影子往上升。
我看见红影子的脸了,那根本不是婴儿,是个被剥了皮的女人,她的嘴张得能塞进拳头,正发出刺耳的尖叫:\"还我孩子!
还我孩子!\"
林宇突然挣开我的手。
他抄起那截焦黑的槐木,对着红影子的脑袋砸了下去。
槐木触到红影子的瞬间,腾起大片白烟,女人的尖叫变成了嚎哭。
\"晨子!\"湛瑶拽着我往石椁的方向跑,\"石椁里有东西!
镇住婴煞的法器!\"
但已经来不及了。
密室的顶部裂开个大口子,碎石像下雨似的砸下来。
红影子的身体开始膨胀,它的手穿透林宇的胸膛,血溅在我脸上,温热的。
林宇的眼睛还睁着,他冲我笑了笑,嘴唇动了动——我猜他说的是\"跑\"。
\"不!\"我吼着扑过去,断剑刺进红影子的后背。
它的身体像团烂泥,剑刃陷进去却拔不出来。
女人的头突然转了180度,她的舌头伸出来,足有两米长,卷住了苏悦的脖子。
\"救我!\"苏悦的脸涨得通红,她的手抓向石桌上的日记本,\"日记......烧了它......\"
赵记者突然冲过去,他举着相机砸向女人的头。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女人的脸上闪过恐惧。
她松开苏悦,转而扑向赵记者,指甲刺进他的眼睛——血溅在日记本上,暗红的墨迹晕开,像是朵枯萎的花。
王教授突然喊了声:\"蹲下!\"
我本能地拽着湛瑶往下躲。
头顶的石块\"轰\"地砸在我们刚才站的地方,扬起的灰尘里,我听见孙医生在喊:\"门!
石门动了!\"
我抬头看。
那道被我们推进来的石门,此刻正在缓缓打开。
门外的光不是之前的蓝光,是血红色的,像有人在外面泼了一桶血。
红影子突然发出狂喜的尖叫,它拖着林宇和赵记者的身体,往门外爬去。
\"不能让它出去!\"湛瑶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出去就完了!
全校的人......\"
我摸了摸口袋。
钥匙还在,现在它烫得几乎要融化。
我盯着红影子的背影,喉咙发紧——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密室还在震动,石椁的裂缝越来越大,里面传来更沉闷的、像是巨兽喘息的声音。
红影子的半截身子已经探出门外,它回头冲我笑,怀里的\"婴儿\"正啃着林宇的耳朵。
我举起钥匙,对准红影子的后心。
\"去死!\"
(密室顶部的石块轰然坍塌,尘烟中,那把泛着紫光的钥匙带着灼热的温度,穿透红影子的身体,扎进了石门后的黑暗里。
没有人注意到,石椁的裂缝中,一只青灰色的手正缓缓伸出来,指尖上沾着新鲜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