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赵记者发黑的脖颈,那青紫色的血管正像活物似的往他眼眶里钻。
苏悦的血滴在地面,很快被裂开的缝隙吸得干干净净,像有无数张饥渴的嘴。
\"晨哥。\"林宇突然攥住我胳膊,他掌心全是汗,\"刚才那声钟响,我听见王强喊我名字了。\"他喉结滚动两下,\"就像大二那年通宵打游戏,他蹲我身后看战绩时的调调。\"
我后背窜起凉意。
大二冬天王强确实总喷柠檬味香水,说能防北锅炉间的霉味——后来我们才知道,那间锁着的老房子根本不是堆锅炉的,而是当年建校时活埋童男童女的\"镇邪穴\"。
湛瑶突然把帆布包摔在桌上。
她向来整齐的马尾散了几缕,发梢沾着血:\"赵记者拍的照片里,邪恶使者画阵时用的朱砂掺了尸油。
这种人越自信,阵眼越藏在最显眼的地方。\"她翻出手机,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照片,\"看这个,他画完阵后退了三步,左脚尖蹭掉了半道纹路。\"
苏悦凑过去,她脸上的血已经结成痂:\"所以法阵有破绽?\"
\"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湛瑶指尖划过照片里那道被蹭掉的纹路,\"但所有邪阵都要闭环,缺口处反而会成为最脆弱的节点。\"她抬头看我,眼睛亮得吓人,\"我们需要引开他的注意力,然后直插缺口。\"
\"我去!\"苏悦立刻举手,她校服下摆还在往下滴血水,\"我和赵记者去东边敲铁盆,黑藤怕响动!
上次在实验楼就是这样!\"
赵记者突然发出嗬嗬的声音,他抖着手指指向墙角的铝盆——那是我们用来接漏雨的。
我蹲下去摸他脉搏,跳得像打桩机:\"能撑十分钟吗?\"他拼命点头,黑紫色的嘴唇裂开,渗出一丝血沫。
林宇把战术刀拍在桌上:\"我护着他们。
要是那孙子敢跟过来——\"他捏了捏刀把,骨节咔咔响,\"我剁了他的手。\"
我看向窗外。
西教学楼的红光已经漫过操场,连梧桐叶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东边的黑藤正顺着围墙往上爬,藤上的倒刺挂着碎布片,像极了上周失踪的张老师的蓝衬衫。
\"三分钟后行动。\"我扯下衣角给苏悦包扎额头,\"林宇,你跟在他们后面五米,别暴露。\"我转向湛瑶,\"我们从钟楼地下室穿过去,那边离缺口最近。\"
她把最后两张符纸塞给我:\"如果遇到黑雾,用符纸贴在胸口。\"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我出事——\"
\"别胡说。\"我打断她,手指碰到她冰凉的手腕,\"你答应过我,等破了阵要去吃南门的烤冷面。\"
她忽然笑了,眼尾的血渍跟着颤:\"加辣加醋。\"
古钟开始第三次嗡鸣。
这次的声音像有人拿生锈的锯子锯骨头,我耳膜生疼,看见林宇的战术刀在桌上跳了三跳。
苏悦抄起铝盆,冲赵记者比了个\"走\"的手势。
赵记者扶着墙站起来,他的影子在地面拖得老长,可等他挪到门口时,影子突然缩成了一团——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脚踝。
\"快走!\"林宇吼了一嗓子,拎着刀冲过去。
他的影子倒是正常,摇摇晃晃罩住赵记者的。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转头对湛瑶说:\"走。\"
地下室的门卡在半开的位置,门缝里渗出的黑雾带着铁锈味。
我摸出打火机照路,青灰色的砖墙上全是抓痕,有些新有些旧。
走到第三级台阶时,湛瑶突然拽住我:\"停。\"
她蹲下去,指尖划过地面。
那里有半枚带血的鞋印,42码,和王强常穿的回力鞋一模一样。\"他应该是被拖过来的。\"她顺着鞋印往前看,\"血还没干,可能就在前面。\"
我们贴着墙往前挪。
拐过转角时,我听见水声——不是漏雨,是某种黏糊糊的液体滴在地上的声音。
打火机的光扫过前方,我差点叫出声:墙上嵌着七八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一只人手,指甲缝里塞着染血的符纸。
最中间那个罐子上贴着张黄纸,用血写着\"王强\"。
\"阵眼!\"湛瑶突然扑过去。
她的帆布包甩在地上,符纸撒了一地。
我这才看清,那些玻璃罐的位置正好对应着外面的符文阵,王强的罐子底下,有道被蹭掉的朱砂印——和照片里的缺口完全吻合!
我抄起墙角的铁棍砸向玻璃罐。
可铁棍刚碰到罐子,就像砸在橡皮上,反弹回来撞得我虎口发麻。
黑雾突然涌过来,我闻到股腐烂的甜香,是邪恶使者身上的味道。
\"没用的。\"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两块石头互相摩擦,\"这是用我养了三年的尸油封的,你们——\"
\"晨哥!
看气流!\"湛瑶突然喊。
我这才注意到,玻璃罐周围的黑雾在逆时针旋转,而其他地方的雾是顺时针。
她抓起一把符纸抛向空中,符纸打着旋儿贴在罐子周围,\"尸油怕风!
逆时针的气流是他在维持,只要打乱方向——\"
她解下围巾,蘸了赵记者留在桌上的血,用力甩动。
围巾带起的风卷着符纸,黑雾的旋转突然乱了。
我趁机举起铁棍,这次没了阻力,\"咔嚓\"一声砸碎了玻璃罐。
腐臭的液体溅在脸上,我抹了把眼睛,看见王强的手突然抽搐起来,指甲缝里的符纸\"轰\"地烧了。
外面的钟声戛然而止。
西教学楼的红光开始变淡,地面的裂缝也不再扩大。
我刚松口气,就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是刚才被我砸碎的罐子。
王强的手从碎玻璃里爬出来,指甲变得又长又黑,直接插进了我的大腿。
\"小心!\"湛瑶扑过来,用符纸贴住那只手。
可符纸刚碰到皮肤就着了火,烧出一股焦肉味。
我这才发现,王强的手腕上缠着根黑藤,藤上的倒刺扎进他血管里,正往他手心里输送黑雾。
\"是邪恶使者的后手。\"湛瑶的声音都在抖,她扯下自己的发带缠住黑藤,\"这藤连着火葬场的阴脉,断不了——\"
\"砰!\"
东边突然传来巨响。
是苏悦的铝盆!
紧接着是林宇的吼骂声,还有黑藤被砍断的脆响。
王强的手顿了顿,黑藤上的倒刺松动了些。
我趁机抽出战术刀,割断了黑藤。
腐臭的黑血喷了我一脸,那只手抽搐两下,终于不动了。
窗外的红光彻底褪成了灰白色。
苏悦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脸上的血痂又裂开了:\"那孙子跑了!
但黑藤全蔫了,赵记者......赵记者的呼吸稳了!\"
我踉跄着走到赵记者身边。
他的脸还是黑的,但脖颈的血管不再跳动了。
林宇站在门口,战术刀上沾着黑绿色的汁液:\"那孙子临走前笑了,说'好戏才开始'。\"
湛瑶突然蹲下,捡起一片碎玻璃。
玻璃上沾着黑藤的汁液,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这不是普通的黑藤。\"她抬头看我,眼睛里全是阴影,\"是从地宫里长出来的。\"
我摸了摸还在流血的大腿。
刚才王强的指甲扎进去的地方,现在起了一片青紫色的疹子。
窗外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股我从未闻过的腥气,像......像腐烂的胎盘。
古钟又响了。
这次不是嗡鸣,是清脆的、正常的钟声。
可我盯着窗外的梧桐树,看见有片叶子突然卷成了螺旋状——和刚才罐子里的黑雾旋转方向一模一样。
湛瑶的手机在地上亮了。
是条新消息,发件人显示\"未知\":\"恭喜破阵,下一轮,玩点更刺激的。\"
我捡起手机,屏幕光映得湛瑶的脸忽明忽暗。
她的手指轻轻搭在我手背上,凉得像块冰:\"晨哥,你觉不觉得......\"
\"什么?\"
\"刚才那声钟响,和三年前我奶奶出殡那天的钟声,一模一样。\"
窗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叫声。
我抬头,看见三两只乌鸦停在梧桐树梢,它们的眼睛,是青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