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过来的。
青灰色雾气顺着喉咙往肺里钻，像有人往气管里塞了团浸过福尔马林的棉花，每呼吸一下都扯着内脏疼。
\"郭晨！抓住我！\"
湛瑶的手还在我面前，可刚才那股寒意已经顺着指尖爬满了她的手腕。
她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像被泡在阴沟里的旧瓷片。
我咬牙攥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却像掉进冰窖——她的手比我更凉。
\"都过来！\"我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钟声撕得支离破碎。
古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挂回了教学楼顶，铜身爬满暗绿色锈斑，钟摆却不见了，只剩个黑洞洞的缺口。
楼下传来玻璃爆裂声，苏悦的尖叫混着林宇的怒吼撞进耳朵：\"守住楼梯口！
那东西在往实验室跑！\"
周校长的身影从走廊尽头冲过来，怀里抱着个铁皮箱子。
他鬓角全湿了，镜片上蒙着层雾气：\"校卫队的防暴盾！
郑先生说过，那东西怕集体意志！\"
我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旧图书馆，郑神秘人往我手里塞的黄铜罗盘。
他当时说：\"那东西靠吞噬恐惧生长，你们的信念越集中，它的爪牙就越短。\"此刻罗盘在我口袋里发烫，指针疯狂旋转，指向我们五个人的方向——苏悦缩在林宇背后发抖，周校长把防暴盾分给大家，湛瑶攥着我的手，指节发白却没松开。
\"背靠背！\"我把湛瑶拉到身后，防暴盾抵在她腰际。
林宇立刻站到我左侧，肌肉绷紧的声音像拉满的弓弦；苏悦咬着嘴唇爬到右侧，虽然手抖得厉害，却把从实验室顺来的镁条塞进我手里；周校长站在最外围，举着盾的手稳得反常，我这才注意到他袖口露出半截绷带——应该是刚才挡碎玻璃时划的。
青灰色雾气突然凝成实质。
那东西从钟楼缺口里钻出来，这次不是黑影，是团裹着人皮的肉瘤。
我看见王强的学生证挂在肉瘤上，还有张老师的眼镜，甚至...湛瑶上周丢的银镯子。
它没有五官，可每个凸起的部位都在朝我们\"看\"，像无数双泡烂的眼睛。
\"下一轮...玩点更刺激的。\"它的声音是所有人的混响，王强的哭腔，张老师的叹息，甚至有我上周在厕所听到的低语。
苏悦的镁条\"啪\"地掉在地上，她指甲掐进我胳膊：\"那里面...有我初中同桌的声音...\"
\"别怕。\"湛瑶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了周围的黏腻。
我这才发现她额头全是汗，睫毛在颤抖，可眼睛亮得惊人：\"它在读取我们的记忆。
郭晨，郑先生说过它的弱点——精神力越分散，它越强大。
我们必须集中意识。\"
我摸到口袋里的罗盘，指针突然定住，指向肉瘤最凸出的那个部位——那里嵌着枚半腐烂的怀表，表盖刻着\"1978级毕业生赠\"。
周校长突然倒抽口气：\"这是老校长的遗物！
当年他就是在钟楼...被...\"
\"林宇！\"我抓住林宇的胳膊，\"它现在需要吸收分散的精神力维持形态，你去正面吸引它，尽量制造单一的攻击节奏！\"林宇点头，肌肉隆起的瞬间，我听见骨骼发出轻响——这小子最近跟着校队特训，果然没白练。
他抄起防暴盾冲上去，盾牌撞在肉瘤上发出闷响，肉瘤却像面团似的裹住盾沿，滋滋冒起青烟。
\"湛瑶，干扰它的精神连接！\"我转向身后，湛瑶已经闭上眼，额角青筋跳动。
她的手指轻轻抵在太阳穴上，这是她高中时解数学题的习惯动作——原来连恐惧时刻，她的本能还是解决问题。
肉瘤突然剧烈震颤，那些\"眼睛\"开始浑浊，我看见王强的学生证\"刺啦\"一声裂开，张老师的眼镜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机会来了。
我攥紧镁条，顺着肉瘤收缩的方向绕到侧面。
怀表还在那个凸起里，表盖半开，露出泛黄的照片——是个穿蓝布衫的女孩，眉眼和湛瑶有七分像。
肉瘤突然发出尖叫，声音里带着真正的慌乱：\"你怎么...你不是普通人...\"
\"因为我们是一起的。\"我点燃镁条，白光刺痛眼睛。
怀表在白光里融化，肉瘤发出类似指甲刮黑板的尖啸，青灰色雾气开始消散。
林宇趁机抽出盾牌，对着肉瘤最软的部位猛砸；苏悦颤抖着捡起镁条，跟着我一起往肉瘤里捅；周校长举着盾，用尽力气喊着校训：\"明德...慎思...笃行！\"
肉瘤在我们的围攻下迅速缩小，最后缩成团黑雾，飘在半空中不甘心地翻滚。
我以为结束了，可下一秒，黑雾突然膨胀，比之前大了三倍。
它发出的笑声里带着癫狂：\"你们以为...杀得死我？
我是这所学校的阴影！
是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郭晨！
小心！\"湛瑶的尖叫穿透耳鸣。
我看见黑雾中心亮起红光，那是...炸弹？
不，是它在引爆自己。
空气突然变得滚烫，我本能地把湛瑶按在地上，林宇扑过来用身体护着苏悦，周校长的防暴盾\"当\"地扣在我们头顶。
冲击波撞在盾上的瞬间，我听见玻璃碎裂声、钢筋扭曲声，还有湛瑶在我耳边的喘息：\"它要同归于尽...我们...\"
热浪裹着碎渣砸在后背上，疼得我几乎咬碎牙。
等一切安静下来，我撑起身子，首先去摸湛瑶的脉搏——跳得很快，但有力。
林宇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苏悦缩在他怀里哭，周校长的盾凹了一大块，却还挡在我们头顶。
可那团黑雾不见了。
空气里残留着焦糊味，还有股甜甜的、类似铁锈的腥气。
我抬头看向钟楼，缺口处挂着块碎布——是肉瘤里掉出来的，上面绣着朵梅花，和照片里女孩衣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湛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终于有了温度，但在发抖：\"郭晨...刚才那团黑雾爆炸前，我听见它说...'守护者'。\"
风突然刮起来，吹得碎布猎猎作响。
远处传来警笛声，应该是周校长提前联系的支援。
可我盯着那块碎布，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郑神秘人三天前说的\"守护者\"，难道和这所学校的秘密，和照片里的女孩，和现在消失的黑雾...
\"郭晨！\"林宇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指着钟楼方向，\"看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在被冲击波掀翻的瓦砾堆里，半埋着块青铜碑。
碑上的字被灰尘盖住，可最上面一行我看得清楚：
\"致1978级毕业生林晚晴——\"
后面的字被碎石挡住了，但最后三个字在风里若隐若现：
\"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