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苏悦往楼梯口走的时候,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刚才回头看到的青铜面具影子还在脑子里晃,像块烧红的铁烙在视网膜上。
林宇的跑调歌声撞在墙面上,混着苏悦影子在地面游走的沙沙声,倒像是给这诡谲的夜配了段荒诞的背景音乐。
\"到食堂记得买蜂蜜烤肠。\"苏悦吸了吸鼻子,指尖还攥着我的袖口,\"上次那阿姨说新到的孜然粉特香,我...我请客。\"她声音还有点发颤,可影子却挺得笔直,像根探路的银线。
林宇勾着我肩膀往前蹿:\"两根不够,三根!
我今天打退那三只缢鬼消耗太大,得补补。\"他胳膊上还留着几道青痕,是昨晚被鬼手抓的,可语气倒像在说春游野炊。
湛瑶没说话,碎玉在她掌心泛着幽光。
她走在最后,镜片反着走廊的冷光,我瞥见她另一只手在墙上轻轻拂过——那里有块淡红色符文刚暗下去,还留着若有若无的热意。
食堂的灯比平时暗了两度。
卖烤肠的窗口前,阿姨正弯腰翻烤架,油星子溅在铁板上噼啪响。
苏悦的影子突然缠上我的脚踝,我低头,看见地面上她的影子正对着窗口方向拱起,像条警惕的蛇。
\"晨哥,\"苏悦小声说,\"窗口后面有东西。\"
我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烤肠架后面的墙上,原本贴着的\"卫生达标\"奖状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张泛黄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月蚀夜,镜中血\"。
风从窗口钻进来,纸角掀起,露出后面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来啦!\"阿姨直起腰,手里举着三根烤得流油的肠,\"小丫头片子说话算话啊,上回说请郭同学吃,结果自己躲在后面啃馒头。\"她脸上的笑纹堆得深,可眼角的位置,我分明看见一道青灰色的影子闪过,像条被踩扁的蜈蚣。
林宇已经接过烤肠咬了一口:\"阿姨今天手气好,这肠比上周嫩!\"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他咬开的肠衣里,流出的不是油,是黑红色的液体,在白瓷盘里洇开,散发出腐叶的腥气。
\"啪嗒。\"
湛瑶的碎玉掉在桌上。
她盯着烤肠里渗出的液体,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细线:\"这是...诅咒灵的血。\"
食堂的灯\"滋啦\"一声灭了。
黑暗里,苏悦的影子\"唰\"地窜起来,像道银线缠在我手腕上,拽着我往墙角躲。
林宇把我护在身后,拳头捏得咔咔响。
刚才还笑盈盈的阿姨直起腰,她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向后折,下巴抵着后背,嘴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月蚀夜,镜中血,薄弱点...要碎啦——\"
\"跑!\"我拽着湛瑶往门口冲。
林宇抄起铁凳砸向阿姨,金属碰撞声里,我瞥见她的脸正在融化,皮肤下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和走廊符文一样的纹路。
我们跌跌撞撞跑回宿舍时,后颈全被冷汗浸透了。
苏悦反锁上门,影子在地面铺开,把门缝窗缝都堵得严严实实。
湛瑶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快速翻页:\"食堂的异常和预言家说的'薄弱点'有关联。
我之前查过校史,这栋楼是建在民国时期的停灵场旧址上,地下埋着三十六口棺材,每口棺材的封棺符......\"
\"封棺符个屁!\"林宇把外套甩在椅子上,胳膊上的青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紫,\"上次在实验楼,我们硬闯第七间教室,不也把那个吊死鬼逼回镜子里了?
现在磨磨蹭蹭分析,等月蚀到了,防线早塌成渣!\"他抓起桌上的战术刀,刀鞘磕在桌角发出脆响,\"我带两个人去东边通道,那边符文最少,肯定好突破。\"
\"东边通道的符文是镇灵阵的中枢!\"湛瑶\"啪\"地合上笔记本,\"你要是硬闯,等于给诅咒灵开城门!
上周三307宿舍的王浩就是这么死的——他砍了墙里的符文,结果被五十年前的产鬼缠上,最后......\"她声音突然低下去,指节捏得发白。
我知道她想起什么。
王浩的尸体被发现时,身上缠着三十米长的脐带,每寸皮肤都被抓得血肉模糊。
那天湛瑶蹲在解剖室门口哭了半小时,后来她翻遍了校图书馆的旧档案,把每道符文的作用都标得清清楚楚。
苏悦凑过来,把热好的牛奶推到林宇手边:\"阿宇,瑶瑶不是怪你。
我们都想快点解决,但上次你为了救我被鬼手抓伤,躺了三天起不来......\"她指尖轻轻碰了碰林宇胳膊上的紫痕,\"我们得把风险降到最低,对吧?\"
林宇的刀鞘慢慢松了。
他闷声喝了口牛奶,喉结动了动:\"那你说怎么弄?
干等分析出结果,黄花菜都凉了。\"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路线图,碎玉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折中。\"我说,\"瑶瑶带苏悦和小陈去查通道符文,重点看淡红色闪烁的那些——刚才食堂的阿姨身上有同样的纹路,可能是薄弱点的标记。
阿宇带大刘他们去东边通道做佯攻,吸引诅咒灵注意力,但别硬闯,见机行事。
我两边跑,保持联络。\"
林宇抓了抓后脑勺:\"行吧,听你的。
但要是半小时没消息,我就杀过去。\"
湛瑶把碎玉递给我:\"你带着这个,它感应到诅咒能量会发烫。
如果温度超过四十度,立刻撤。\"她推了推眼镜,眼里闪着我熟悉的光——上次破解镜中鬼的规律时,她也是这样。
我们是在凌晨两点进的通道。
潮湿的霉味裹着铁锈味往鼻子里钻,墙上的符文这次全变成了暗红色,像被血泡过的朱砂。
湛瑶举着紫外灯照向墙面,光斑扫过的地方,浮现出细密的小字:\"月至中天,镜影重合,破阵者需以血为引......\"
\"找到了!\"苏悦的影子突然窜上墙面,缠住一道正在快速闪烁的符文,\"这道的频率和心跳一样,1分钟72下——和正常人的心率吻合!\"
我刚要说话,后颈的碎玉\"腾\"地烧起来。
温度透过衬衫烫得皮肤生疼,我甚至闻到了焦糊味。
通道尽头的黑暗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像是有无数人拖着长袍在移动。
\"退!\"我拽着湛瑶往回跑。
苏悦的影子缩成一团护在我们身后,林宇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出来:\"晨子!
东边通道的墙在渗黑水,大刘的手刚碰了一下,现在整只手都黑了!\"
黑暗里突然涌出一股冷风。
那风不是凉,是冷,冷得骨头缝都发疼。
我看见墙上的符文开始扭曲,原本方正的纹路变成了无数张咧开的嘴,每张嘴都在重复同一句话:\"月蚀夜,镜中血,薄弱点...要碎啦——\"
苏悦的影子突然发出刺啦声,像被什么东西扯碎了。
她尖叫一声栽进我怀里,额头全是冷汗:\"有东西...在咬我的影子!\"
林宇的吼声从对讲机里传来:\"晨子!
你们那边怎么样?
我看见...看见青铜面具了!
就在黑水里,它在笑——\"
碎玉的温度已经烫得我握不住。
我低头,看见地面上我们的影子正在融化,像被泼了热水的墨汁。
在逐渐模糊的影子里,我分明看见一道新的影子叠了上来——戴青铜面具的,正抬起手,指尖指向我胸口的碎玉。
\"保护碎玉!\"湛瑶的声音带着哭腔。
可不等我反应,那股黑暗能量已经裹住了我们的脚踝,像无数只冰凉的手,拽着我们往通道深处拖去。
碎玉在我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混着通道深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青铜面具摩擦的声响。
(黑暗能量裹住众人的瞬间,碎玉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郭晨在眩晕中瞥见,青铜面具的影子正贴着墙面爬行,而墙面符文的排列,竟和碎玉上的刻痕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