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我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胳膊往下淌,在掌心聚成小血珠,\"啪嗒\"掉在青石板上。
苏悦掐我手腕的指甲还嵌在肉里,她的手凉得像块冰,比刚才怪物吐息扫过我后颈时还冷。
\"晨哥......\"她的声音发颤,尾音像被风吹散的蛛丝,\"那味道......越来越浓了。\"
我吸了吸鼻子,霉味确实更重了,混着腐叶和潮土的腥气,直往鼻腔里钻。
玉牌在掌心里冰得刺骨,之前那阵婴儿尖叫突然断得干干净净,现在换成了一种黏糊糊的刮擦声,像是有人用湿布反复蹭墙——可我们面前的墙皮早被怪物尾巴抽得坑坑洼洼,哪来的布?
湛瑶的符火\"噗\"地灭了。
我余光瞥见她指尖还捏着半张烧剩的雷符,符灰簌簌落在苏悦的伤口上。
她抬头时,沾血的碎发滑下来遮住眼睛,可我能看见她睫毛在抖,像被雨打湿的蝴蝶翅膀。\"第二关。\"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那老东西说的第二关。\"
苏悦的指甲又往里掐了半分,我疼得倒抽冷气,却听见更清晰的脚步声。
不是之前那种拖沓的黏液声,是皮鞋底碾过青石板的\"咔嗒\",一下,两下,节奏慢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是两双。\"湛瑶的手突然覆在我后背上,隔着渗血的校服,她掌心的冷汗洇进来,\"刚才那怪物......可能只是开胃菜。\"
我喉咙发紧。
刚才砸玉牌的时候,我看清了那怪物嘴里的蛇信子——青紫色,和蓝布衫老头袖口里露出的蛇鳞一个颜色。
原来从图书馆后巷遇见那老头开始,所有事都是套着的。
他在引我们进局,一步步耗光我们的符纸、体力,现在要下死手了。
\"苏悦。\"我低头看她,她额角的汗把碎发黏成一绺一绺的,青紫色抓痕从锁骨蔓延到心口,\"还能喊吗?\"
她咬着发白的嘴唇点头,手指抠进我手腕的力道松了些。
\"湛瑶。\"我转脸看身后的人,她正把最后半瓶符水倒进掌心,符水在她手心里泛着幽蓝的光,\"等会我引它过来,你用符水封它的脚。\"
\"你疯了?\"她突然攥住我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我伤口里,\"刚才那怪物透明是因为把能量聚在攻击上,现在来的......\"
\"现在来的更难对付。\"我打断她,喉咙发涩,\"但我们没得选。\"
皮鞋声停在拐角处。
有腐臭的风先吹过来,这次不是烂菜叶,是发臭的中药味,和老头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攥紧玉牌,青纹突然像活了似的游动起来,在我手背上投下淡青色的影子。
\"小娃娃们。\"沙哑的乡音从拐角传来,这次不是混在怪物叫声里,是清清楚楚的人声,\"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
\"嗷——!\"
一声嘶吼截断了他的话。
那声音比之前的怪物叫得更闷,像被塞进坛子里的雷,震得我耳膜发疼。
苏悦突然松开我手腕,撑起身子扯着嗓子尖叫,她的声音又尖又破,像刀刮玻璃:\"在左边!
晨哥左边!\"
我猛地转身,就着玉牌的青光,看见两条影子从拐角窜出来。
一条是之前那怪物,可它现在不透明了,黑液裹着腐肉,肚子上的共鸣点亮得像个小太阳;另一条......是蓝布衫老头,他脸上的皱纹里爬满青紫色的蛇,蛇头从他眼眶、鼻孔里钻出来,吐着信子。
\"瑶瑶!
符水!\"我吼了一嗓子,抓着玉牌迎上去。
左肩的伤口被扯得生疼,我却觉得疼是好事——疼说明我还活着,还能打。
湛瑶的符水\"唰\"地泼出去,幽蓝光点溅在老头脚边,青石板\"滋啦\"冒起白烟。
老头的脚陷进烟雾里,突然发出一声怪叫,那些蛇疯狂往他皮肤里钻,可下一秒又从他后颈挤出来,像团活的紫绳子。
怪物的尾巴扫过来时,我已经滚到了它侧面。
苏悦的尖叫还在继续,怪物的血泡眼睛明显发懵,尾巴扫空后甩到墙上,青石板\"咔嚓\"裂开道缝。
我趁机扑到它肚子前,玉牌对准那团青光——上次砸中这里它散了,这次应该也管用。
\"郭晨!
后面!\"湛瑶的声音带着颤音。
我眼角瞥见老头举起了手,他掌心里盘着条粗蛇,蛇头吐着信子对准我后心。
我咬着牙把玉牌砸向怪物肚子,同时侧身翻滚。
玉牌\"当\"的一声撞中共鸣点,怪物的身体又开始颤抖,黑液像下雨似的砸在我脸上,腥得我直恶心。
可老头的蛇已经窜过来了,我能听见蛇信子扫过空气的\"嘶嘶\"声,就在后颈!
\"噗!\"
一道符火突然窜起来,烧着了蛇头。
湛瑶举着最后一张雷符站在我身后,她的发绳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散了,黑发被符火映得发红,像团烧起来的云。
雷符\"噼啪\"炸响,蛇被劈成两段,掉在地上还在扭,老头的脸瞬间白了,那些蛇疯狂往他嘴里钻,他的喉咙鼓得像塞了个拳头。
怪物的颤抖突然停了。
我抬头看它,它血泡眼睛里的光比之前更亮,肚子上的青光开始旋转,像个小旋涡。
不好,它要聚能!
\"苏悦!\"我扯着嗓子喊,\"喊大声点!\"
苏悦的尖叫拔高了一个调门,她捂着肚子跪坐在地,眼泪混着汗往下淌,可声音没断。
怪物的旋涡转得慢了些,我趁机扑过去,抄起地上的军刺——苏悦刚才被甩飞时掉的那把。
军刺上还沾着她的血,握在手里滑溜溜的,但沉得踏实。
\"去死!\"我吼了一声,军刺扎进怪物肚子的旋涡中心。
黑液\"呲\"地喷出来,溅在我脸上,烫得像硫酸。
怪物发出一声闷吼,身体开始透明,可这次没散,反而凝成了一团黑雾,裹着老头往回廊深处窜。
\"追吗?\"湛瑶扶住我胳膊,她的手在抖,符火已经彻底灭了,周围又陷入黑暗。
我抹了把脸上的黑液,咸腥的味道在嘴里炸开。
苏悦的尖叫终于停了,她瘫在地上直喘气,校服前襟的抓痕还在滋滋冒黑气。
\"不追。\"我扯下衣角擦军刺,伤口被扯得生疼,\"他们要的是耗死我们。
现在......\"
回廊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咆哮。
那声音比之前所有怪物叫得都沉,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撞墙,青石板被震得簌簌掉灰。
苏悦猛地抓住我的裤脚,她的指甲又掐进我肉里,这次带着湿意——她哭了。
湛瑶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抓着我胳膊的手紧了紧:\"是......是蛇群的声音。\"
我盯着黑暗的回廊深处,玉牌在掌心里冰得刺骨。
婴儿的哭声又响起来了,这次不是尖叫,是细碎的呜咽,混着越来越近的\"沙沙\"声——像是成百上千条蛇在爬。
\"晨哥......\"苏悦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还能赢吗?\"
我低头看她,她脸上还沾着符灰,眼睛里却亮着光。
湛瑶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手背,她的手还是凉的,可没抖了。
\"能。\"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哑得像砂纸,\"只要我们三个还在,就没输。\"
回廊深处的\"沙沙\"声更近了,混着婴儿的呜咽,像首催命的曲子。
我握紧军刺,左肩的伤口还在疼,可心里突然有团火烧起来——烧得那些恐惧、疲惫都成了灰。
我们背靠背站着,听着蛇群的声音绕过拐角,听着黏液滴在地上的\"滴答\",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这次,除了蛇爬的\"沙沙\",还有一种更沉的脚步声,像是什么东西拖着尾巴在走,每一步都震得青石板颤。
黑暗中,有双血泡眼睛缓缓睁开,比之前更红,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