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每吸一口气都带着腐肉泡在污水里的腥气。
右手攥着短刀,刀柄上的黑血早被掌心的汗洇开,黏糊糊的像块烂膏药——这是从回廊鬼面人手里抢来的家伙,三天前砍穿那东西肋骨时,它发出的惨叫和现在这些影子喉咙里的低吟,像极了同个调门。
\"晨哥。\"苏悦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带着点发颤的尾音。
我余光瞥见她捏着银哨的手在抖,指节白得能看见青筋,可那哨子被她攥得死紧,金属边缘都压出红印子。
三天前在幽灵回廊岔口,她就是用这哨子引开了三只无头鬼,当时她举着哨子冲我笑,说这是她初中当啦啦队时用的,\"吹起来能震碎玻璃呢\"。
现在那哨子沾着灰,她舌尖快速舔了下干裂的嘴唇,突然把哨子塞进嘴里。
\"等我信号。\"湛瑶的声音比平时轻,我转头看她——她倚着墙,左手按在右腕上,淡金色的光从指缝里渗出来,像漏了的手电筒。
半小时前在强光里她硬撑着用灵能推我们突围,现在灵能反噬得厉害,我看见她后颈的血管突突跳,额角的汗滴在地上,摔成八瓣。
可她眼睛亮得吓人,盯着最前面那个长指甲的影子,像猎人盯着猎物的喉咙。
影子们又往前挪了半步。
左边三个的脚根本没沾地,腐黑水在地面拖出黏腻的痕迹;右边四个膝盖是弯的,每走一步都发出骨头摩擦的\"咔啦\"声;后面两个更邪性,其中一个的头歪在肩膀上,颈椎拧成麻花,另一个的眼眶里爬满黑虫,虫壳相撞的细碎声响混在低吟里,刺得人耳膜生疼。
我数到第七个影子的瞬间,长指甲影子突然抬起胳膊。
它的动作很慢,可指甲划过空气的尖啸声像把刀,直接捅进我太阳穴。
苏悦的哨子就在这时响了——不是清脆的短音,是绵长的、带着颤音的尖啸,像有人拿钢针在黑板上刮。
影子们的动作顿住了。
长指甲影子的胳膊停在半空,左边那个无头的突然捂住耳朵(虽然它根本没耳朵),右边最矮的那个踉跄两步,腐黑水溅在我脚边,烫得袜子直冒烟。
湛瑶的指尖金光暴涨,她冲我猛点头:\"心脏位置!
它们的灵核在心脏!\"
我咬着牙冲上去。
短刀划破空气的瞬间,后颈突然一凉——是苏悦的手,她拽了拽我衣角,又迅速松开。
这是我们三天前在血字走廊定的暗号:\"小心背后\"。
我侧过身,长指甲影子的指甲正擦着我左肋划过,布料裂开的声响比雷声还大。
我反手一刀捅进它胸口——预想中的阻力没传来,刀刃像扎进烂泥,可那影子突然发出尖叫,声音比苏悦的哨子还刺耳,胸口渗出紫黑色的雾,雾里裹着个鹌鹑蛋大小的光团,正\"砰砰\"跳着。
\"灵核!\"湛瑶喊。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我右侧,左手掐着诀,金光照在那光团上,光团瞬间凝住。
我抽回短刀再刺,这次刀刃结结实实扎进光团,影子的身体开始消散,像被风吹散的灰,可那灰里裹着碎肉和烂布,扑在我脸上,又腥又烫。
剩下的八个影子炸了窝。
右边那个膝盖弯曲的举着锈迹斑斑的铁锹砸过来,我矮身躲过,铁锹砸在墙上,震得整面墙的咒文都在晃;后面那个颈椎拧成麻花的突然冲苏悦扑过去,它的手成爪状,指甲比长指甲的还长,苏悦尖叫着往旁边滚,哨子掉在地上,滚进腐黑水滩里。
\"苏悦!\"我吼了一嗓子,想冲过去,可左边三个无头影子同时拦住我,它们的脖子断口处往外冒黑血,腥气熏得我睁不开眼。
湛瑶的灵能光丝缠上我的手腕,猛地一拽——我踉跄着避开右边铁锹的第二次劈砍,看见湛瑶咬着嘴唇,右手按在左腕上,金光比刚才暗了不止一圈,可她还是对着那个扑向苏悦的影子扬起手,一道金芒射过去,正扎在影子后心。
影子的动作慢了半拍。
苏悦趁机扑过去捡哨子,她的手指刚碰到哨子,影子的指甲已经擦着她后颈划过,在墙上刮出五道深痕。
我看见苏悦后颈渗出血珠,她却笑了,把哨子塞进嘴里猛吹——这次的声音破了调,像鸭子被掐住脖子的尖叫,可影子们的动作又乱了。
\"晨哥!
右边第三个!\"湛瑶突然喊。
我转头,右边第三个影子(就是刚才举铁锹的那个)的灵核位置泛着比其他更亮的紫光,它的铁锹上缠着黑雾,显然在攒大招。
我攥紧短刀冲过去,可刚跑两步,左边无头影子的黑血喷了我一脸,我眼前一片红,只能凭直觉挥刀——刀刃刺进什么东西里,不是灵核的软,是骨头的硬。
\"嗷——!\"
这声惨叫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带着点人的气音。
我擦了把脸上的黑血,看见无头影子的脖子断口处,插着半块碎砖——是苏悦扔的。
她蹲在墙根,手里还攥着半块砖,眼睛红得像兔子,可嘴角翘着:\"晨哥,它没头,耳朵可灵着呢!\"
我突然笑了。
这笑从喉咙里涌出来,混着血锈味,可我管不了那么多。
我反手捅进无头影子的灵核位置,它的身体开始消散时,我瞥见湛瑶——她靠在墙上,膝盖全是血(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破的),可她的左手还举着,金光照着最后那个没被攻击的影子,那影子的灵核位置正在发亮,像颗将熄的灯泡。
八个影子,还剩三个。
变故发生在我捅穿第二个影子灵核的瞬间。
剩下的三个影子突然发出同一声嘶吼,它们的身体开始融化,黑水流向中间,汇集成一个旋涡。
苏悦的哨子\"啪\"地裂开——她咬得太用力,银哨子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湛瑶的金光\"滋\"地灭了,她滑坐在地,右手死死攥着左腕,指缝里渗出血。
我握着短刀的手在抖。
那旋涡越转越快,黑水里浮出骨头、烂布、生锈的校徽——是刚才消散的影子们的残骸。
当旋涡升到两米高时,我看清了那东西的样子:它有七只手,每只手握着不同的武器(铁锹、指甲、带刺的铁链);它的头是三个影子的脸叠在一起,中间那个是长指甲的,左边是颈椎拧麻花的,右边是眼眶爬黑虫的;它的肚子上嵌着八个灵核,每个都泛着紫黑的光,\"砰砰\"跳着,像八颗腐烂的心脏。
腐臭的风突然停了。
我听见苏悦的抽气声,听见湛瑶压抑的咳嗽,听见自己短刀掉在地上的脆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已经松了。
那怪物低下头,三只眼睛同时看向我们,中间那只的瞳孔突然收缩,像蛇类锁定猎物时的样子。
它举起最左边的那只手,铁锹上的黑雾凝成实质,变成一把半人高的镰刀。
\"跑......\"湛瑶的声音细得像线。
\"往哪跑?\"苏悦的声音在抖,可她还是蹲下来,捡起那半块碎砖。
我弯腰捡起短刀。
刀柄上的黑血已经干了,硌得掌心生疼。
我看向湛瑶,她冲我笑了笑,血从指缝里滴在地上,开出小红花。
我看向苏悦,她把碎砖攥在手里,指节发白,可眼睛亮得像星星。
怪物的镰刀挥下来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说:\"一起上。\"
可那声音被怪物的嘶吼盖过了。
那嘶吼像闷在井底的雷,震得墙面的咒文纷纷碎裂,震得光门里的白光开始扭曲,震得我耳膜嗡嗡响。
我看见苏悦的碎砖飞出去,砸在怪物左眼上,黑血溅了她一脸;我看见湛瑶挣扎着站起来,左手掐诀,可这次没有金光,只有血丝从她鼻孔里流出来;我看见自己举着短刀冲上去,可那镰刀的影子已经笼罩了我——
它的影子里,有八颗腐烂的心脏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