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你简直就是胡闹!”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李明睿苍白的脸,他强撑着身子,眼底却是一片执拗。
“阿姐!”他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我不能永远等着你来救我。”
李云初胸口起伏,眼中怒意未消,却又夹杂着心疼。
她上前一步,一把扣住李明睿的手腕,指尖搭在他的脉上,眉头越拧越紧。
“脉象虚浮,气血两亏!”她咬牙,“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的根基都会受损?到时候,你这身子也就废了!”
李明睿垂眸,轻轻抽回手,低笑了一声:“废了又如何?总比一辈子当个缩头乌龟强。”
“你——”李云初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李明睿抬眸,眼底映着烛火,竟透出一丝狠意:“阿姐,你护了我这么多年,可那父皇何曾放过我们?他步步紧逼,就是要我们死!今日若不用真血,太后怎会信我病入膏肓?又怎会松口放我出宗人府?”
李云初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可你明明可以等我……”
“等?”李明睿打断她,声音轻而冷,“阿姐,我等得起,可你呢?”
李云初一怔。
李明睿盯着她,缓缓道:“你为了救我,在朝堂上步步为营,甚至不惜与那些豺狼周旋……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有一日你撑不住了,我连护你的能力都没有?”
李云初心头一震,竟一时无言。
“咳咳咳……”
李明睿忽地咳嗽起来,唇边溢出一丝血迹,却仍固执地抬头,冲她笑了笑:“阿姐,让我也护你一次,好不好?”
李云初眼眶微热,终是长叹一声,伸手替他擦去唇边的血,语气软了下来:“……胡闹。”
李明睿笑意更深,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阿姐放心,我惜命得很。”
李云初瞪他一眼,却终究没再反驳。
窗外风声簌簌,烛火摇曳间,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处,仿佛风雨中相依的孤舟。
李明睿的头轻轻靠在李云初的肩上,呼吸微弱却安稳,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阿姐,你能活着……真好。”
李云初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后轻轻抚过他的发丝,低声道:“傻话。”
李明睿闭了闭眼,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一场梦:“冷月告诉我你还活着的时候,我……我根本不敢信。”
他顿了顿,喉间微哽,“我甚至以为,又是谁的圈套。”
李云初指尖蜷了蜷,眼底泛起一丝酸涩,却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现在信了?”
李明睿低笑,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执拗:“若不是收到你的亲笔手书,我怕是到现在都不敢信。”
他微微仰头,看向李云初,眸中映着烛光,明亮而柔软,“不过,即便你换了身子,可气息却一点都没变。我一进殿,就知道是你。”
李云初闻言,眉梢微扬,故意逗他:“哦?那若是我气息变了,你岂不是认不出我了?”
李明睿摇头,语气笃定:“不会。”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阿姐就是阿姐,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出来。”
李云初心头微暖,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真是长大了,嘴也甜了。”
李明睿弯了弯唇角,却又因牵动内伤,轻咳了两声。
李云初连忙扶住他,皱眉道:“别说话了,好好歇着。”
李明睿却不肯,执拗地拉着她的袖子,低声道:“阿姐,我们好久没这样说话了。”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小时候,你也是这样,让我靠着你睡的。”
李云初一怔,随即眸色微柔,轻声道:“那时候你才多大?现在都比我高了。”
李明睿低笑:“可我还是想靠着阿姐。”
李云初无奈,却也没推开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入睡时那样。
殿内烛火轻晃,映着两人依偎的身影,仿佛时光回溯,又回到了那段最艰难却也最纯粹的岁月。
过了片刻,李明睿忽然开口:“阿姐。”
“嗯?”
“我想母后了……”他声音很轻。
李明睿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李云初的衣袖,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盼:“阿姐……我能见见母后吗?”
李云初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母后现在在神医谷,有最好的大夫照料,已经比从前清醒多了。”
李明睿抬眸,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见她?”
李云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现在不行。”
她压低声音,解释道,“宫中眼线太多,若此时贸然行动,只会让母后陷入危险。”
李明睿眼底的光黯了黯,但很快又抿紧了唇,低声道:“那……母后现在,可还认得人?”
他问得迟疑,像是怕听到不愿听的答案。
李云初看着他紧张的神色,心中一软,温声安抚:“母后虽偶尔糊涂,但大多时候是清醒的。只是……有些事她记不清了。”
李明睿的手指微微发颤,嗓音干涩:“那她……会不会连我们也忘了?”
李云初伸手捧住他的脸,指尖轻轻拂过他微红的眼角,坚定道:“不会的。”
她顿了顿,又柔声补充,“即便母后一时想不起来,我们也可以慢慢告诉她。告诉她,她有一个聪慧坚韧的儿子,还有一个总爱惹她生气的女儿。”
李明睿被她的话逗得微微勾起唇角,可眼眶却更红了。
他低声道:“阿姐从前……确实总惹母后生气。”
李云初轻哼一声,故意板起脸:“怎么,现在倒是会告状了?”
李明睿低笑,摇了摇头,将额头轻轻抵在李云初的肩上,闷声道:“阿姐,等见到母后……我想亲口告诉她,我长大了,再也不会让你们受苦了。”
李云初眸光微动,伸手揉了揉他的后颈,轻声道:“好,我们一起告诉她。”
窗外月色如水,殿内烛影轻摇,两人静静依偎,仿佛这样便能抵挡世间所有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