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12日傍晚,吉林市昌邑区某小区的楼道里还残留着晚饭的油烟味。
19岁的林晓雅攥着母亲皮秀兰刚送来的身份证,看着那辆红色残疾人三轮车消失在拐角,心里莫名发慌。
母亲早上在电话里说找到新雇主,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轻快——包吃住,月薪1200,雇主是对“和气的兄妹”,要照顾一位七旬老人。
可刚才见面时,那个叫张舒红的男雇主始终站在车旁没上楼,只让“妹妹”陪着母亲上来,眼神阴沉沉的,像藏着化不开的雾。
“妈,要不我明天去看看你?”林晓雅拉着母亲的手,指尖能摸到母亲常年做家务磨出的老茧。
“傻丫头,刚上工就添麻烦,人家该嫌我了。”皮秀兰把钱包塞进女儿口袋,又理了理她的衣领,“我看那家人挺好的,等我安顿好了,周末就回来看你。”
这是母女俩最后一次见面。第二天清晨,林晓雅拨打母亲的手机,听筒里只有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起初以为母亲忙,直到三天后,她按照母亲留下的地址找到吉林市船营区的一栋老楼,敲开302室的门时,那个叫张舒红的男人,正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温和笑容。
保姆市场四起失踪案
吉林市的保姆市场藏在火车站旁的巷子里,每天天不亮就挤满了找活的农村妇女。
她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手里攥着写着“做饭、保洁、照顾老人”的纸牌,眼神里满是期待。
2010年7月底,第一个报警电话打到昌邑区刑警队时,值班民警李建军以为只是又一起普通的失联。
“警官,我妈不见了!”电话那头的刘伟声音发颤,他是桦甸市夹皮沟镇人,在吉林市一家机械厂打工,母亲刘桂兰44岁,年初来城里做保姆。
“上周她说从之前那家辞职,要去保姆市场找新活,之后就没消息了。我周末回家没见着人,去市场问了好几天,有人说见过她,可这几天连影子都没了。”
李建军在笔录本上记下信息:刘桂兰,身高1米65,体态偏胖,圆脸,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镀金戒指——那是刘伟去年发工资给母亲买的,值三百多块。
“会不会是找到雇主,没来得及跟你说?”他问。保姆这行特殊,很多雇主急着用人,保姆往往跟着就走,农村老家通讯不便,几天不联系是常事。
刘伟急得提高了嗓门:“不可能!我妈再忙,睡前也会给我打个电话。现在都一个多星期了,手机一直关机,她身上就带了几百块零花钱,能去哪啊?”
这起失踪案暂时被归为“待查”,直到8月初,第二起报警电话打来。
报案人是55岁的庞淑琴的儿子,说母亲从7月28日去保姆市场后就没回家。庞淑琴是吉林市昌邑区人,丧偶多年,儿子在外地工作,她做保姆只是想给自己挣点养老钱。
“55岁的老太太,谁会拐她?”李建军拿着两份笔录,心里第一次泛起嘀咕。刘桂兰44岁,或许还有被拐卖的可能,可庞淑琴年过半百,身体不算硬朗,既无财也无色,怎么会突然消失?
没等他理出头绪,8月10日和12日,又有两起失踪案报案:52岁的皮秀兰和48岁的孟凡珍,都是离异或丧偶的保姆,都在保姆市场找活时失联,都没通过中介登记。
四起失踪案,四个共同点:中年女性、保姆身份、离异或丧偶、未登记中介。吉林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立即成立专案组,队长王海涛看着墙上的照片,手指在四个名字上划过:“这不是巧合,有人在专门找这类保姆。”
专案组兵分两路,一路去保姆市场走访,另一路排查失踪者的社会关系。在保姆市场摆摊的王大姐,给警方提供了一个关键线索:
“你们说的这几个人,我好像见过。有个瘸子,五六十岁,拄着拐杖,身边跟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说是他妹妹,最近老来市场找保姆,专挑年纪大的,还说要照顾家里的老人。”
“那瘸子看着挺斯文的,说话客客气气的,还给我递过烟。”另一个保姆补充道,“他说家里老人挑,之前找的几个保姆都不合心意,所以老来。我还劝过皮秀兰,说跟着这样的雇主放心,谁知道……”
警方根据描述,画出了瘸子的模拟画像:身高1米6左右,微胖,戴一副黑框眼镜,右腿残疾,走路拄着单拐,穿深色中山装。可吉林市这么大,仅凭画像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转机出现在皮秀兰的女儿林晓雅身上。她告诉警方,母亲失踪前曾给她送过身份证,还提到雇主叫张舒红,开着一辆红色残疾人三轮车,家住船营区某小区302室。
“我妈还给我写了地址,说怕我找不到她。”林晓雅掏出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清晰地写着详细住址。
“信佛的善人”
8月15日,专案组民警来到张舒红家楼下。这是一栋上世纪90年代的老楼,墙皮斑驳,楼道里堆着杂物。302室的门紧闭着,民警敲了三下,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谁啊?”
门开后,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和模拟画像分毫不差:黑框眼镜,中山装,右腿微跛,手里拄着拐杖。他看到穿警服的人,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平静:“警官同志,有事吗?”
“我们找张舒红。”民警亮出证件。
“我就是。”张舒红侧身让他们进屋,屋里收拾得异常干净,客厅的桌上摆着一个佛龛,香炉里插着三根未燃尽的香,空气中飘着檀香的味道。“我信佛,每天都要上香,图个清净。”他解释道。
民警环顾四周,没看到女性生活用品,也没看到老人的痕迹。“你最近是不是雇佣过一个叫皮秀兰的保姆?”
张舒红端茶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哦,你说她啊。她来了一天,说我家老人不好照顾,第二天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她走的时候,没带行李吗?”
“没带多少东西,就一个小背包,说是先回去拿换洗衣物,之后就没联系了。”张舒红说得滴水不漏,眼神始终保持着温和,甚至还主动提起:“要是你们找到她,麻烦帮我跟她说一声,工资我还没给她结呢。”
走访邻居时,民警听到的全是对张舒红的好评。“张大哥是个好人,平时帮我们修个表、修个电器,分文不取。”楼下的王阿姨说,“他腿脚不方便,还经常帮独居的李奶奶买米买油。”
“他信佛,常年吃斋,家里的佛龛天天擦得锃亮。”另一个邻居补充道,“我们有时候打麻将,他也来凑凑热闹,输赢就几块钱,从不赖账。你说他杀人?不可能,他连鸡都不敢杀,上次我家杀鸡,他路过都绕着走。”
更让民警疑惑的是,张舒红的身体状况。他患有严重的糖尿病和心脏病,爬两层楼都要歇三次,走路全靠拐杖,体重只有110斤左右。
而失踪的皮秀兰,常年做家务,力气比一般男人还大。“他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制服一个中年妇女?”李建军忍不住质疑。
专案组陷入僵局,直到他们找到张舒红的第一任妻子张兴。
借种、失踪的女儿与消失的保姆
张兴住在吉林市郊区的一个老小区,见到民警时,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终于来找我了,我就知道他会出事。”
这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左腿也有残疾,说起张舒红,眼神里满是恐惧。“他不是人,是恶魔。”她坐在沙发上,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年代。
张兴和张舒红是1982年结婚的,两人都是小儿麻痹症患者,在别人的介绍下相识。“那时候觉得他老实,对我也好,就嫁了。”
张兴说,婚后两人开了一家小吃店,生意不错,可一直没孩子。1986年,张兴去医院检查,身体没问题,她让张舒红也去查,可他始终推脱。
直到有一天,张兴收拾房间时,发现了一张被藏在书柜最底层的化验单——张舒红的精子活力为零,几乎没有生育能力。“我当时就懵了,问他为什么瞒着我,他说怕我嫌弃他。”
1987年,张舒红的大哥找到张兴,带来了一个荒唐的提议:“借种。”“他说全家商量好了,让我跟他生孩子,这样既能给张舒红留个后,也能保住这个家。”
张兴当时就拒绝了,可张舒红跪在她面前,哭着求她:“我就想要个孩子,等我老了,有人给我端碗水就行。”
看着丈夫的眼泪,想着自己的残疾,张兴最终妥协了。1988年,女儿张欣出生,张舒红对这个孩子倾注了全部的爱。
“他给孩子买最好的奶粉,买最贵的玩具,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孩子。”张兴说,“那时候我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可随着张欣长大,事情开始变味。女儿五六岁时,突然不愿意跟张舒红亲近,甚至宁愿走路去幼儿园,也不坐他的电动车。
“后来我才知道,是邻居嘴碎,跟孩子说她不是张舒红亲生的。”张兴说,从那以后,张舒红变了,不再对女儿笑,回家就躲在房间里喝酒,对她也越来越冷淡。
“他开始嫌弃我,说我跟他大哥不清不楚,说我脏。”张兴的声音开始颤抖,“我跟他吵,他就动手打我。有一次,他把我按在床上掐我脖子,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摸到床头的开水杯,砸在他头上,才逃出来。”
1997年,两人离婚,女儿判给张兴,张舒红拒绝支付抚养费。为了生计,张兴去张舒红家找他商量,却发现家里雇佣的18岁保姆李春花不见了。
“我问他,他说李春花辞职了,去外地打工了。”张兴当时没在意,直到1998年,女儿张欣失踪。
“那天是周末,女儿说去爸爸家拿玩具,之后就没回来。”张兴说,她去找张舒红,他说女儿早就走了。直到五天后,女儿的舞蹈老师打电话说孩子没上课,她才慌了神。“我们到处贴寻人启事,登报纸,张舒红也跟着找,可我总觉得他不对劲。”
更让张兴恐惧的是,女儿失踪后,张舒红开始跟踪她。“他每天跟在我后面,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什么。”有一次,张兴在工厂门口看到他,让保安搜他的包,结果搜出一把匕首。“他说防身用,可我知道,他是想杀我。”
张兴卖掉房子,搬到郊区,从此再也没见过张舒红。直到民警找到她,她才说出另一个秘密:
“李春花失踪后,她家里收到过两封信,说是被拐卖了,让家里寄钱。可李春花的字写得很丑,那信上的字却很漂亮,而且还把她家巷子的名字写错了。”
专案组立即调取1997年李春花失踪案的卷宗,果然发现了张兴所说的两封信。信上的汇款账号,开户人是张舒红。
2000年,警方曾传唤过张舒红,他说账号是帮李春花开的,至于信,他一无所知。因没有证据,案件最终不了了之。
“他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杀,杀几个保姆算什么?”张兴的话,像一把锤子,敲醒了专案组的民警。
厨房的血迹:恶魔的供词
8月19日中午,专案组决定对张舒红实施抓捕。民警敲开302室的门时,张舒红正在佛龛前上香,看到手铐,他没有反抗,只是淡淡地说:“该来的,总会来。”
在张舒红的出租屋里,民警抓获了他的第二任妻子李艳秋。
这个50岁的女人,面对警方的询问,只有一句话:“我就是陪他去雇保姆,其他的我不知道。”她甚至在被带走前,还仔细地给狗添满了食盆:“别让它饿着。”
审讯室里,张舒红表现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傲慢。“你们没有证据,不能抓我。”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敲击着桌面,“我懂法律,全世界的法律我都懂,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皮秀兰的金手链,为什么会埋在你家院子里?”民警拿出从院子里搜出的首饰,那是林晓雅辨认过的,确实是她母亲的。
张舒红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又笑了:“那是她送给我的,我怕丢了,就埋起来了。”
“一个打工的保姆,会把自己唯一的金手链送给你?”民警追问。
张舒红沉默了,过了很久才说:“我把她卖了,卖到丰满区,卖了2000块。”
“买主是谁?53岁的老太太,谁会买她?”民警步步紧逼。
张舒红答不上来,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说把皮秀兰推到松花江里了,一会儿说她自己跑了。
与此同时,勘察现场的民警在张舒红家的厨房角落,发现了几滴喷溅状的血迹。经过dNA比对,血迹属于失踪的孟凡珍。
当民警把血迹鉴定报告放在张舒红面前时,他终于垮了。这个信佛的“善人”,脸上的温和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兴奋。
“没错,她们都是我杀的。”张舒红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从1997年开始,一共15个。”
第一个受害者,是18岁的李春花。1997年,张舒红和张兴闹离婚,邻居的议论让他心里憋满了火气。
“那天我父亲住院,家里就我和李春花。她把豆腐忘了放冰箱,臭了,我骂她,她还敢顶嘴。”
张舒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我一把把她按在床上,掐住她的脖子,她挣扎的时候,我更生气了,就用了全力。等我松手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
他用斧头和菜刀把尸体肢解,装在两个麻袋里,趁天黑扔到了松花江。“我跟别人说她辞职了,她家里人不知道她在我这工作,所以没人找我。”
1998年,张舒红杀了女儿张欣。“她知道自己不是我亲生的,跟我不亲,以后也不会给我养老。”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我给她喝了加了安眠药的饮料,本来下不了手,可一想到邻居的议论,想到张兴跟我大哥的事,我就恨。我用刀捅了她,然后把她扔到了哈龙桥底下。”
2009年,张舒红的经济状况越来越差,靠低保金度日,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我给自己算命,说活不到2012年。”他笑了笑,“我这辈子这么惨,凭什么别人过得好?我就想杀人,杀到被你们抓住为止。”
他在报纸上登广告,说自己会算命,骗来24岁的李亮亮。“我让他说出银行卡密码,然后勒死了他。
没想到他身上只有20块钱,银行卡里也没钱。”张舒红的语气里满是不屑,“后来我又写信让他家里寄钱,他们也不寄。”
2010年,张舒红和李艳秋假离婚,让她装作自己的妹妹,去保姆市场骗保姆。“年轻的保姆不敢来,我就找年纪大的,离异或丧偶的,这样她们的亲人不会很快报警。”
他一共骗了5个保姆,最小的44岁,最大的55岁。“我让她们说出银行卡密码,然后给她们喝安眠药,勒死她们,再碎尸扔到江里。有几个没昏迷的,我就先强奸,再杀。”
“你信佛,吃斋,都是装的?”民警问。
“吃斋是因为糖尿病,不能吃荤。”张舒红嗤笑一声,“念佛?我才不信那个,不过是让人觉得我是好人罢了。”
“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张舒红看着民警,眼神里满是冷漠,“她们倒霉,碰到了我。
我这辈子没享过一天福,凭什么要让她们好好活着?”张舒红的手指在审讯桌上轻轻划着,眼神里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带着一种报复后的快意。
“那个孟凡珍,刚来的时候还跟我讨价还价,说工资太低,要涨到1500。我笑着答应了,转身就在她的水里加了安眠药。她醒了之后还骂我,我就用绳子勒住她的脖子,看着她断气。”
民警追问李艳秋的角色,张舒红终于松了口:“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我们假离婚就是为了方便作案,她装作我妹妹,帮我骗那些保姆,让她们放下戒心。
每次我杀了人,她就帮我收拾现场,把她们的银行卡、身份证藏起来。那些钱,我们一起花了,她没少拿。”
而此时的另一间审讯室,李艳秋在证据面前,终于崩溃了。这个始终冷静的女人,捂着脸哭了起来:“是他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帮他,就杀了我!”
可她的辩解很快被戳穿。民警查出,李艳秋不仅参与了骗雇保姆,还主动帮张舒红提取受害者银行卡里的钱,甚至在孟凡珍反抗时,用枕头捂住了她的嘴。
“我也是没办法,我跟他过了这么多年,知道他心狠手辣。”李艳秋的哭声越来越小,“那些保姆的金首饰,我还留了一个戒指,现在还在我抽屉里……”
专案组根据张舒红的供述,立即组织警力前往松花江江湾大桥、哈龙桥等地打捞尸体。
八月的松花江水流湍急,水面上漂浮着水草和垃圾,民警们乘着冲锋舟,拿着捞钩,一点点在江里搜寻。
“太难了,江水太急,尸体早就被冲散了,能找到的只有零星的碎骨和衣物。”
参与打捞的民警赵刚回忆道,“我们连续打捞了半个月,只找到几块人类骨骼,还有一件蓝色的外套——后来经孟凡珍的家人辨认,那是她失踪前穿的衣服。”
最让人心碎的是皮秀兰的女儿林晓雅。当民警把从张舒红家搜出的、沾着血迹的围裙交给她时,这个19岁的姑娘当场跪了下来,眼泪砸在围裙上:“这是我妈亲手缝的围裙,她每次做饭都穿……”
张舒红供述的15名受害者,最终只确认了6人:18岁的保姆李春花、11岁的女儿张欣、24岁的李亮亮,以及2010年失踪的刘桂兰、庞淑琴、皮秀兰、孟凡珍(后四人中,孟凡珍的骨骼被确认,其余三人仅能通过物证和供述认定)。
剩下的9人,因为时间太久、江水流逝,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有一次,水上公安局在江里捞到一个人头,当时没查明身份,就存档了。”王海涛队长说,“张舒红供述的时间和地点,跟那次存档的信息完全吻合,可那个人头早就因为无人认领,按规定处理了,现在没办法比对dNA。”
受害者李亮亮的父母,直到在电视上看到张舒红落网的新闻,才知道儿子早已遇害。
“我们找了他整整一年,去吉林市的每个旅社、每个工地问,派出所报了案,可他们说成年人失踪不算案件。”
李亮亮的母亲坐在儿子的遗像前,手里攥着他生前穿的校服,“要是当时能早点立案,是不是我儿子就不会死?”
而刘桂兰的儿子刘伟,在得知母亲遇害后,整整三天没说话。他把母亲的那枚镀金戒指戴在自己手上,每天下班都去松花江边上坐一会儿:“妈,我找到凶手了,你可以瞑目了。”
恶魔的落幕
2013年12月26日,吉林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张舒红、李艳秋案作出一审判决:张舒红犯抢劫罪、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李艳秋犯抢劫罪、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接到死刑裁定书的那天,张舒红穿着蓝色的囚服,坐在看守所的会见室里。当民警告诉他,18小时后将执行枪决时,他没有丝毫恐惧,反而笑了:“终于要结束了,我早就活够了。”
他向看守所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吃一碗素面。“我吃了这么多年素,最后一餐也得吃素。”
面端上来后,他慢慢吃着,甚至还跟看守民警聊起了天:“我这辈子,就是个笑话。小时候被人欺负,长大了没本事,连个孩子都不是自己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临刑前,武警押着张舒红走出看守所。他的左腿因为残疾,走得很慢,却始终抬着头,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灿烂笑容。
“看了这么多死刑犯,没见过笑得这么轻松的。”押解的武警后来回忆,“他好像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解脱。”
李艳秋的缓期执行,让受害者家属们难以接受。“她也是凶手,为什么不判死刑?”林晓雅在法院门口举着母亲的照片,声音嘶哑,“我妈死得那么惨,她凭什么活着?”
可法律终究有它的尺度,李艳秋虽参与作案,但并非主谋,且有认罪悔罪情节,最终被判处死缓。而张舒红的死刑,终于给了受害者家属一个迟来的交代。
案件结束后,吉林市的保姆市场变得冷清了许多。那些曾经在巷子里找活的农村妇女,大多回了老家,或者通过正规中介找工作,再也不敢跟陌生人走。
“张舒红这个名字,成了保姆市场的禁忌,没人敢提。”王大姐说,“现在只要看到拄拐杖的男人,大家都躲得远远的。”
受害者的家人们,也永远活在了阴影里。林晓雅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在吉林市找了一份工作,一边赚钱,一边照顾年迈的外公外婆。
“我妈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上大学,可我现在没心思读书了,我得撑起这个家。”
刘伟辞去了机械厂的工作,回了桦甸老家,开了一家小超市。“我不想待在吉林市,走到哪里都能想起我妈。”
他的超市里,始终摆着一张母亲的照片,“我想让她看着我好好过日子,让她放心。”
而张兴,在得知张舒红被执行死刑后,独自去了松花江边上。她站在江风里,哭了很久:“女儿,凶手伏法了,你可以安息了。”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女儿的笑容,却永远留在了1998年的那个夏天。
松花江的水,依旧日夜流淌,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发生在江畔的悲惨故事。
而张舒红这个名字,也成了吉林市人心中一段不愿提及的噩梦,提醒着人们:有时候,恶魔往往藏在温和的面具之下,而善良,需要带着一丝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