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原本充当天空的电子光幕上赫然出现了一张丑陋的脸，质感僵硬的凸眼珠正不怀好意地转动着，看上去极为凶恶。
由于窗户的遮挡，裴邙只看得到小半张脸，但却在视线接触到那如有实质般的目光的一瞬间僵住了，心脏抽动似的发疼。
耳边还传来路温舒喝水的声音，但他动不了了。
连移开视线都做不到。
他似乎是被那玩意儿……盯上了。
裴邙忍着疼，尽量用余光去看清那张脸的细节，或许是因为路温舒在身边，他倒是没多紧张。
慢慢的，灰色的眼睛里蒙上了微微的血色，他眼球的毛细血管在压力下开始破裂出血。
视线模糊了下来。
他听到身旁的人疑惑的“嗯？”了一声，然后是水杯搁在玻璃茶几上清脆的声响，再接着视线就暗下来了——
路温舒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怎么运气这么背？”青年有些担忧的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然后开了沙发旁的暖色小灯。
裴邙按了按眼睛，顿时松了口气，那道锁定般的压力消失了，不知道是窗帘的作用，还是路温舒做了什么。
“……”
“忘记跟你们说了。”路温舒指尖敲击着杯壁，“今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
“是皮特先生巡查领地的日子。”
“？！”
陈渊茫然又震惊的瞪大眼睛。
“这块地方是…是有主的啊？”
这么混乱，居然也是有人统治的吗？
“可以这么理解。”路温舒颔首，“事实上，每一个系统站点都有一个掌权者，用来维持秩序。”
“当然，这只是初衷。”
“它们与系统达成的只是合约关系，而非从属。”
“而玩家们在这些所谓的领主面前……”他微微叹气，意在言外。
但几人都理解了他的意思，在实力出众，拥有绝对优势的领主面前，玩家们的境遇其实是很难说的。
系统站点并不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在皮特先生巡视这天，它会亲自挑选一个幸运儿，在城中心处刑。”
路温舒声音平淡，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于是就出现陈渊捂着嘴目瞪口呆的情况。
他实在不知道应不应该怕。
“这个幸运儿……”裴邙揉着太阳穴闷声开口，他还有点不太舒服。
“对咯。”路温舒瞥了他一眼，“就挑你这种冒冒失失的倒霉蛋。”
“不过一般情况下是在室外逗留的人群中选……你这真的。”青年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而此时的地下城一片死寂，涂着脏乱色彩的巨大人脸投射在光幕上。
那是一张足以引起人生理不适的丑陋的脸，眼距极宽，眼球凸出，整个脑袋又扁又宽，活像一只肉色的蛤蟆。
许随慢悠悠的收起椅子，顺着楼层往下。
这张突兀出现的丑脸打扰了他品茶的兴致，青年脸色不太好，忍了又忍才压下心底那抹升腾的戾气。
如有实质般的目光忽略了缓步下楼的许随，往街角处投去，正对上一道从窗内好奇看出来的视线，于是它几乎是怨憎的锁定了裴邙。
但几秒后，它的目光被什么东西不留情面的挥开，这让远在数万米外高楼顶的矮小身影急躁的跳脚。
是的，他的本体在地下城边缘的高楼群内，占据着视线最好的一块区域。
……
“唔……”
樊雪莹有些痛苦的呻吟，她的头发还有些发白，但此时显然已经开始好转。
女孩眼睛半阖，平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她用力抓着浅黄色的床单，绿色的气泡成串涌出，逐渐填满了整个房间。
她本身对黑暗就有应激反应，那个副本世界出口的黑极不寻常，再加上原本就不甚稳定的灵魂经受了巨大的声波冲击，有了溃散的趋势，这昏迷来的也就不奇怪了。
苍白的手指慢慢的按上胸腔，女孩意外觉得空空荡荡的地方似乎多了点东西，但再感受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温馨的暖黄灯光终于投进了樊雪莹的眼睛，她清醒了过来。
满屋绿色的气泡光点回流，顺着她的皮肤很快消失。
“……”
樊雪莹隐隐约约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扶着墙走出去就看到围在一盏灯前的四人正在轻声交谈着什么。
“已经晚上了吗？”女孩声音虚而浅，在几人耳边柔柔的响起。
“啊……”陈渊猛地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在台灯前投下一大片黑漆漆的影子。
“……？”
樊雪莹茫然的张张嘴，莫名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还没有，外面有点情况。”符霭捧着水杯，轻声回应着樊雪莹的问句。
几人三言两语讲明了现状，樊雪莹理解的很快，也跟着在茶几边坐下来。
随着她的清醒，精气神明显足了起来，她掩着唇悄悄的开口：“你们都聊什么了呀？”
大眼睛黑亮亮的，充满期待的看着几人。
她很敏锐，几人之间的氛围明显有了变化，更亲近了一些。
“就……”陈渊揉着毛躁的头发，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符霭。
“…我跟你讲吧。”符霭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小黑猫，示意这小东西去另一边，木芫果然通人性，灵巧的绕了一圈，朝樊雪莹的方向摇摇晃晃的走过去。
“诶？”女孩好奇的点点木芫的脑袋，“这就是猫吗？”
裴邙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对的，这就是猫呀。”陈渊显得很激动，手舞足蹈的给樊雪莹介绍着。
客厅里不是很亮，只有一盏灯。
路温舒抿着热水，微笑着看他们窃窃私语。
“你看，多可爱。”
多可爱的生命。
这句话轻的几乎没有声音，光线有些暗，裴邙也没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嗯？”
但他还是本能地发出疑问，并凑近了些许。
“没什么，我说你们都很可爱。”青年笑道，听起来是开玩笑的语气。
“噢。”
裴邙在阴影中摩挲着斩衰冰凉的刀身，突然想起来是不是还缺了什么东西。
他抬头朝左看去，正对上路温舒含笑的目光。
“在的。”
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