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耸动着鼻子,油光水滑的猪鬃在日光下微微颤动。它哼哧哼哧地在前面带路,肥硕的身躯扭动得颇为灵活。
方学武与秦朝阳紧随其后,几名御前班直的精锐则警惕地散在四周。
一行人穿过几片竹林,又绕过几处假山,最终被大黄带到了云水山庄外。大黄哼唧两声,四蹄刨了刨地,示意这玉梳的气味确实来自此地。
“看来这梳子真是桓清涟用过的。”秦朝阳低声道。
方学武摸着下巴,对大黄道:“好样的,大黄!再闻闻,这股气味,除了这里,还在其他什么地方出现过?”
大黄点了点头,鼻翼翕动,又在原地转了几圈,发出几声兴奋的哼叫,随即朝着附近的山丘上方奔去,速度竟不慢。
众人连忙跟上。
然而,一行人刚离开云水山庄的范围,暗处便有几道目光盯了上来。竹林深处,两名桓家护卫打扮的人影交换了一个眼神。
山路崎岖,草木丛生。不多时,大黄便带着他们登上了山顶。
山顶风光倒是不错,可以远眺烟波浩渺的太湖,湖风吹来,带着水汽的清新。
然而,大黄到了山顶,却只是来到几块凸起的岩石外嗅了嗅,便不再动弹,只是哼哼唧唧地叫着,似乎有些困惑。
“这就完了?”方学武瞪大了眼睛,“这山顶光秃秃的,能藏什么?”
秦朝阳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开始扫视着四周。
山顶的风势有些古怪。明明湖面吹来的风是自西向东,可一靠近那几块岩石的区域,风向却似乎有些紊乱,似乎有另一股气流从山壁的某个缝隙中透出,与湖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冲。
他心中一动,随即大声道:“哎呀!这山顶风这么大,气味怎么可能长时间保留?除非……”
“除非……除非是人死了,埋在这里了!死人身上那股味儿,特别是怨气不散的,那才叫经久不散,气味自然也就留下了!”
这徒弟一拖裤子方学武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立刻明白了徒弟的意思,他担心被桓家的人跟踪。
于是方学武眼珠子一转,也是一拍大腿,跟着嚷嚷起来,声音比秦朝阳还大了几分:“没错没错!肯定是这样!我就说这桓清涟看着就不像好人,心狠手辣!说不定是她杀了什么仇家,或者是什么知道她秘密的人,就偷偷埋在这荒山野岭了!毁尸灭迹啊这是!咱们得赶紧回去禀报冷大人,让他派人来挖!挖出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倒霉!”
两人一唱一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可能存在的暗哨听见,脸上还配合着惊惧和义愤填膺的表情。
果然,不远处的密林中,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退去。
那黑影七拐八绕,很快便回到了云水山庄主院,将方才听到的“重要情报”禀报给了桓清涟。
桓清涟正端着一杯参茶,听完手下的回报,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杀人埋尸?亏他们想得出来。若是我杀人,太湖里鱼儿多的是,何需费力去埋?”
她轻轻吹了吹茶沫,语气带着几分慵懒与傲然,“冷天刀手底下的人,也不过如此,想用这种小把戏来试探我?由他们去折腾吧,正好替我吸引些注意力,省得他们到处乱嗅,反而碍事。”她心中清楚,冷天刀绝非易与之辈,但对付这些“小卒”,她还不放在眼里。
她更在意的,是冷天刀本人,这件大案的决策者。
另一边,秦朝阳和方学武带着大黄,迅速返回了姑苏城内御前班直的临时据点。
两人关上房门,立刻将彼此的推断通过笔触和眼神交流一番。
秦朝阳立刻取过纸笔,将自己的推断详细写下:
山顶风向异常,大黄反应特异,极有可能存在通往山腹内部的隐秘通风口或入口,桓清涟若要藏匿生辰纲这等重要之物,那山腹之内,结合其隐蔽性和容量,便是最可疑的地点。
写毕,他将信纸仔细折好,用火漆封缄,交给一名亲信的御前班直。
“这封信,你即刻送往云水山庄,亲手交给冷大人。记住,若中途有任何意外,宁可毁掉信,也绝不能让信落入他人之手!”秦朝阳郑重嘱咐。
方学武在一旁补充道:“没错!告诉冷大人,只要他能顺利看到这封信,然后召集人马,这桩盗窃案,基本就算破了一半了!”
……
与此同时,距离姑苏千里之外的铁船帮总舵。
独孤雁一身黑衫,面容冷峻,站在阴沉的大堂中央。
主位上,越西鸿脸色铁青,眼神阴鸷,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
他身旁两侧,各站着一名汉子,一人断臂,一人跛足,皆是面目狰狞,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煞气。
独孤雁有些好奇,不是说铁船帮有冷血十三鹰吗?怎么就剩两鹰了?虽然被顾渊杀了三鹰,那其他人都去哪里去了?
“你就是无影门的‘杀人刀’独孤雁?”越西鸿声音沙哑,带着一股病态的暴戾,目光在独孤雁身上来回扫视。
独孤雁微微颔首,声音平稳:“越帮主,我此次前来,是奉姑苏桓家家主桓清涟之命,与你商议一笔关乎铁船帮未来的交易。”
他将桓清涟与姑苏慕容世家意图结盟,共谋大事,并愿意助铁船帮重振声威的条件一一道来,最后才点明来意:“桓家主听闻,越帮主前些时日‘偶然缴获’的一批生辰纲中,恰好有唐门失传已久的火册图纸。桓家主对此物,颇感兴趣。”
火册,桓家要唐门火册做什么?制造更厉害的火器?
越西鸿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下一秒又舒展开来,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独孤雁,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生辰纲,我铁船帮可从未染指。不过嘛……”
他阴冷一笑,“既然是桓家主开口,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想要火册,我铁船帮确实可以看在你们面子上找一找,不过这也得看你们有多大诚意!”
忽的,他想到了什么:“独孤雁,你既然是无影门的王牌杀手,又是桓家的门客,那便替我杀一个人——顾渊!只要你杀了顾渊那小畜生,火册,我自然会找到后奉上!”
我打顾渊?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独孤雁心中暗骂。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顾渊如今在姑苏桓家做客,桓家高手如云,我一人之力,怕是难以得手。不过,若桓家愿意出手,顾渊必死无疑。”
越西鸿闻言,眼中戾气更盛:“好!那就用顾渊的人头,来换我手中的火册!”
独孤雁心中盘算,我也赞成,这倒是个不错的筹码。
与越西鸿初步达成协议后,他便离开了铁船帮总舵,回到附近城镇的客栈。
他提笔写下密信,将越西鸿的条件告知桓清涟,希望能借桓家之力除掉顾渊,自己再坐收渔利。
信鸽于夜深时辰,扑棱棱地飞出窗外,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独孤雁做完这一切,才略感疲惫,吹灯歇下,心中却在盘算着后续的种种可能。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独孤雁被楼下一阵嘈杂的惊呼声吵醒。他推开客栈房门,正欲下楼用些早点,便听到食客们压低了声音,却又难掩震惊地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铁船帮完了!”
“怎么回事?那铁船帮不是湘江一霸吗?”
“嗨!昨夜里,铁船帮总舵被人血洗,帮主越西鸿,连同他那仅剩的两个义子,全都被人剁了脑袋,挂在了总舵的旗杆上!”
“嘶——是谁干的?下手这么狠!一夜之间就灭了铁船帮?这得是多大的手笔啊!”
独孤雁闻言,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啊?什么?
越西鸿……死了?
铁船帮……就这么没了?
他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了一地。
昨夜刚谈好的交易,今天买家就没了?!那家主要的火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