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汉集团财务部的打印机还在吐纸，像头熬夜拉磨的老驴，一张张账单从出口滑落，堆成小山。
最上面那张的客户签名栏里，赫然印着“项羽亲笔”，旁边还盖了个篆体红章：“西楚霸王认证”。
没人笑得出来。
刘邦坐在监控室沙发上，袖口那块狗肉早已凉透，油渍在衬衫上画出一幅抽象的楚河汉界。他盯着屏幕里那份假账，手指轻轻敲着扶手，节奏像极了当年在沛县赌坊里等骰子停下的样子。
“樊哙那家伙，”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昨天在员工大会上卖狗肉，顺手开了个直播滤镜，叫什么来着？”
“美颜换脸pro max尊享版。”张良翻着平板，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说是能一键切换身份，从屠夫变影帝。他还试了试，把自己p成了吕后，说这样更有‘亲和力’。”
“然后呢？”
“然后他用那个脸，签了三十七笔内部采购单。”萧何推了推眼镜，“系统认脸不认人，自动走款。现在账上多出五百万的‘狗肉专项补贴’，收款方是‘虞姬美食有限公司’，Ip在江南某直播基地。”
刘邦咧嘴一笑：“虞姬那丫头，直播带货翻车不是一回两回了。上回卖珍珠粉，说是千年蚌泪，结果是工地石灰。这回倒好，直接当上我们供应商了？”
“技术上不算入侵。”韩信调出后台日志，“是樊哙自己授权的第三方AI服务，协议里写着‘允许虚拟形象代理交易行为’。咱们的风控没拦住，因为它……确实是他本人发起的。”
“人是樊哙，脸是吕后，签名是项羽，钱进了虞姬的口袋。”刘邦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这账要是报税务局，人家问一句‘你们公司到底有几个法人’，我拿头回答？”
张良合上平板：“得买保险了。现在市面上已经有‘AI换脸责任险’，保的就是这种——人没跑，脸跑了。”
“买！”刘邦一挥手，“不光买，还得买顶配！我要让全天下知道，汉集团连假脸都敢保，真金白银更不会赖账！”
会议室里顿时忙成一团。萧何负责比价，张良对接保险公司，韩信起草免责条款。刘邦则钻进档案室，翻出那份和“平兄”签的狗肉债自动协议，一页页看下来，嘴角越咧越大。
“有意思。”他喃喃道，“这系统生成的协议，连‘食用过量导致武力归零’都写进违约责任了……那咱这AI换脸险，是不是也得加一条——‘使用者吃撑期间，虚拟形象所签合同无效’？”
没人接话。
因为此时，员工大会的重播视频正投在墙上。画面里，樊哙挺着肚子站在讲台前，一手举着狗肉包，一手比着“V”字手势。镜头一晃，他的脸突然变成了吕雉，还抛了个媚眼。
台下有人笑出声，有人猛拍暂停。
“这滤镜……”张良眯眼，“不止换脸，还能模拟神态、语气、甚至……笔迹？”
“深度伪造。”韩信点头，“现在这技术，连指纹都能合成。昨天那三十七笔采购单，签名笔迹分析显示，有八成概率是项羽真迹。”
“那不就是说，”刘邦慢悠悠掏出一块新狗肉塞进袖子，“以后谁都能变成我，站台上说‘格局打开’，然后把我家狗肉锅卖了换比特币？”
没人笑。
但也没人反驳。
第二天上午九点，汉集团与“天盾保险”正式签约。保单首页写着：“承保因AI深度伪造技术导致的财务损失、声誉损害及法律纠纷，年度赔付上限两亿，免赔额十万。”
签字仪式刚完，刘敬就冲了进来，手里抱着一台服务器硬盘。
“查到了！”他喘着气，“昨天那三十七笔假账，源头是‘美颜换脸pro’的推荐算法。它看樊哙常搜‘如何显得有文化’，就自动推荐了‘历史名人形象包’，包括：秦始皇、诸葛亮、项羽、吕后、甚至……赵匡胤。”
“他还用了赵匡胤？”刘邦瞪眼。
“用了三秒，”刘敬苦笑，“系统记录显示，他觉得‘黄袍加身太显胖’，换回去了。”
“那项羽的脸呢？”
“他说……‘霸气，适合谈大单’。”
刘邦扶额。
张良却眼前一亮：“等等，这系统是不是还记录了所有虚拟形象的使用时长和交易行为？”
“有。”
“那就简单了。”张良转向保险代表，“我们申请在保单里加个附加条款——‘AI形象行为追溯险’。意思是，以后任何用伪造身份签的合同，只要能证明是系统诱导或自动推荐，保险公司得追加赔付。”
保险代表皱眉：“这……超出标准条款了。”
“怎么？”刘邦笑嘻嘻凑过来，“你们卖保险的，不就靠‘万一’吃饭？现在这世道，万一我明天被p成拜登宣布对楚宣战呢？你们赔不赔？”
“那属于国际政治风险，不在承保范围。”
“哦。”刘邦点头，“那万一我被p成樊哙，宣布无限量免费送狗肉呢？这总归是商业行为了吧？”
会议室一静。
保险代表额头冒汗：“这……可能涉及重大财务风险……”
“所以啊！”刘邦一拍桌子，“得加条款！以后凡是因AI换脸导致的非授权交易，只要能溯源到算法推荐或平台诱导，你们就得赔！不然我这公司上下几百号人，谁还敢开摄像头？难不成以后开会都戴面具？”
张良补刀：“或者，改用狗肉债协议——谁造假，谁还五十斤狗肉。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刘邦一眼，“吃撑了可没人护驾。”
保险代表擦了擦汗：“我……得请示总部。”
“请吧。”刘邦翘起二郎腿，从袖子里掏出狗肉啃了一口，“顺便告诉他们，我们还打算推出‘AI换脸体验险’，保的就是用户第一次用滤镜吓到自己的精神损失费。市场调研显示，八成用户第一次看见自己变成熊猫精，都想砸手机。”
众人哄笑。
只有刘敬没笑。他默默打开后台，开始修复那三十七笔假账。数据流如瀑布般滚过屏幕，他忽然停住。
——在“虞姬美食有限公司”的收款记录下，有一条极细的子路径，指向一个匿名钱包。而该钱包的注册信息里，赫然写着一句话：
“平兄专用，狗肉结算优先。”
刘敬手指一僵。
他抬头看向刘邦，正要开口，却发现老板正对着保险代表比划手势：“你们这保险，能不能再加一条——‘若因AI换脸导致投资人误以为我突然变帅而过度投资，损失部分可否按比例赔付’？”
“这……”保险代表快哭了，“属于市场误判，不在责任范围内。”
“哎，格局小了。”刘邦摇头，“现在这年头，脸就是生产力。我这张脸，值多少钱？系统给过评估吗？”
“有。”韩信突然开口，“上周‘狗肉金融’App更新，内置颜值估值模块。你当前市场估值——三点七亿，含‘痞帅油腻’附加溢价。”
“那樊哙呢？”
“八百二十万，含‘生啖狗腿’行为艺术加分。”
“项羽呢？”
“五亿三，但波动大，最近因直播翻车跌了两成。”
刘邦满意点头：“那就这么定了。附加条款加上去，我们不仅要保脸，还要给脸定价！以后谁伪造我，赔的不只是钱，还得赔我‘颜值损失费’！”
保险代表终于崩溃：“这……这得重新建模……”
“慢慢建。”刘邦站起身，拍拍对方肩膀，“我们等得起。毕竟——”他顿了顿，从袖口抖出一块油乎乎的协议纸，“我连狗肉债都能系统自动生成，你们还能搞不定一张保单？”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
刘敬留到最后，把硬盘塞进保险柜。他正要关门，忽然发现柜底有张便签，字迹潦草：
“算法可换脸，狗肉债不赖。
平兄已到账，下次还敢来。”
他猛地抬头。
走廊尽头，保洁阿姨推着车经过，车上的碎纸机正嗡嗡作响，吐出一缕缕雪白的纸屑，像极了昨夜庆功宴上，樊哙抱着“炸弹”冲出电梯时，那漫天飞舞的狗肉宣传单。
刘敬蹲下身，从碎纸堆里捡起一角残片。
上面印着一行小字：
“本券可用于抵扣五十斤狗肉，有效期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