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的手指还压在那张财政报表上，纸边翘了起来。风把桌上的几枚铜钱吹得滚了半圈，他没去拦。
“归义渠这水，是越搅越浑了。”他说。
张良站在旁边，手里捏着那枚新批次的铜钱，没接话。
“光查账不行，反应太慢。”刘邦松开手，把纸推到一边，“咱们得让系统自己长眼睛。”
张良点头：“韩信已经在改算法了。”
“走，看看去。”
两人一路没停，直奔军机推演室。路上碰上几个小吏低头快走，见了他们赶紧贴墙站定，连大气都不敢出。自从前两天公审完三个叛臣，宫里走路都悄无声息。
推演室门开着，韩信正背对着门口，盯着面前的沙盘。沙盘上插满了红蓝小旗，地上摊着一堆竹简，还有几张画满线条的麻纸。
“又炸了？”刘邦一进门就问。
韩信回头，脸色不太好看：“刚试第一轮，资源分配崩了。前线要兵，后勤要粮，系统算着算着，自己把自己绕死了。”
“老办法不行了？”刘邦走到沙盘前蹲下，随手拨了拨一面蓝旗。
“旧算法是死的。”韩信拿起一根木棍，在沙盘边上画了个方框，“它只能按命令调兵，不会看形势。敌人要是突然换打法，等我们反应过来，阵线早就穿了。”
张良走到另一侧，把手里那枚铜钱放在沙盘边缘：“所以你打算让它学会变？”
“不是学会。”韩信敲了敲脑袋，“是让它自己长脑子。”
刘邦抬头：“说人话。”
“以前调兵像点外卖，你下啥单，平台就给你派谁。”韩信比划着，“但现在我要做个智能推荐系统——根据战况自动派最合适的队伍，还能预判敌人下一步往哪打。”
刘邦眨眨眼：“那你这不就是个高级算命的？”
“差不多。”韩信居然笑了，“但这个算命先生能动手。”
张良摸着下巴：“听起来像是给战争装了个自动挡。”
“手动挡太慢。”韩信拿起一块玉简，“我已经加了动态博弈树和弹性配比模型，拿最近北境冲突的数据喂过一遍。现在就差校准参数，让它别一激动就把主力全押上去。”
刘邦站起来：“那就再试一次。”
韩信点头，挥手让人启动推演。
沙盘上的小旗开始移动。红方代表敌军，蓝方是汉军。一开始节奏平稳，双方在边境对峙。突然，红方一支轻骑绕后，直扑粮道。
“来了。”张良低声说。
刘邦盯着沙盘，看见蓝方防线开始抽调兵力回援。但调动太慢，等部队赶到，粮仓已经被烧。
“十二刻钟。”韩信摇头，“还是来不及。”
“这不是重点。”张良指着沙盘一角，“你看敌军突袭后有没有冒进？只要敢深入，就有机会反打。”
“第二轮。”韩信敲了下桌面，“开启自适应扰动修正。”
新一轮推演开始。同样的开局，同样的突袭路线。但这次，蓝方反应明显快了。三支机动部队呈扇形包抄，同时一支预备队提前埋伏在山谷口。
“五刻内完成反制。”张良念出时间。
敌军果然贪功追击，结果一头撞进埋伏圈。沙盘上红旗迅速被围，最后只剩零星几面残旗突围逃走。
刘邦咧嘴：“这回是咱吃掉他们了。”
“关键是系统学会了调整。”韩信指着数据流，“第一次失败后，它自动降低了正面强攻权重，提升了侧翼预警等级。这不是我写的代码，是它自己学出来的。”
刘邦绕着沙盘走了半圈，忽然问：“要是敌人再来阴的呢？比如假装败退，引我们进陷阱？”
“那就让它更阴。”韩信冷笑，“我已经设了反诈模块。一旦发现敌军撤退路线太整齐，系统会自动怀疑有诈，先派斥候探路，再决定追不追。”
张良笑了：“你这是给军队装了个防骗App。”
“总比被人骗得丢城失地强。”韩信收起玉简，“接下来七天，我可以拉一支骑兵队做实地测试。用烽火信号当输入，看他们能不能靠算法实时调整战术。”
刘邦盯着沙盘看了很久，终于拍板：“干。北境那边正好缺人盯，你就拿右北平的游骑先试。”
“要不要通知樊哙？”张良问。
“他昨儿吃完狗肉睡了一下午，估计现在还在床上打呼。”刘邦摆手，“这事不用他，真打起来也轮不到屠夫上阵。”
韩信低头记了句什么，忽然抬头：“陛下，有个事得提前说好。”
“讲。”
“这系统一旦跑顺了，以后调兵可能就不需要层层上报。”韩信看着他，“前线指挥官能直接根据算法建议行动，效率更高，但……权力也会更集中。”
屋子里安静了一秒。
刘邦咧嘴一笑：“你是怕我多心？”
“我是怕有人借这个名头私自调兵。”韩信直视着他，“技术可以升级，人心可不会跟着一起进化。”
刘邦踱到窗边，外面是训练场，一队骑兵正在演练冲锋。尘土扬起来，像一层薄雾。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背对着两人，“放心，钥匙在我手上。你搞你的算法，我管我的人。谁想绕过我办事——”
他转过身，眼神冷了半分：“——我不介意让他也尝尝什么叫系统崩溃。”
张良轻轻咳嗽两声：“那我就放心了。”
“那就这么定。”刘邦走回沙盘前，抓起一把蓝旗全插在北部防线，“明天就开始试点。我要看到变化。”
韩信抱拳：“七日内必有回音。”
刘邦没再多说，转身往外走。张良跟在他身后，临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
韩信正蹲在地上收拾竹简，动作利落。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烛火轻轻晃动，像一杆即将出鞘的枪。
风从窗外灌进来，吹得沙盘上的一面小旗歪了半边。
刘邦走出推演室，迎面撞上一个小宦官，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
“陛下，给您送狗肉汤来了。”
刘邦皱眉：“谁让你送的？”
“膳房说您这几天操劳，补补身子。”
“拿回去。”刘邦摆手，“这时候喝这个，回头又要犯困。我现在要的是清醒，不是睡觉。”
小宦官缩着脖子退下。
张良在旁边低声道：“韩信这步棋走得险，但也确实必要。”
“乱世用重典，战时靠快刀。”刘邦望着远处的城墙，“我们现在不是在打仗，是在抢时间。谁反应快，谁就能活到最后。”
“可万一算法出错呢？”
“人会错，机器也会。”刘邦笑了笑，“但机器错了能马上改，人错了——”
他顿了一下，声音沉下来：
“——就是一座城的命。”
两人继续往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响。
军机处外的旗杆上，一面战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石阶，掀起一小撮尘土。
韩信抱着竹简走出来，抬头看了眼天色。
云层压得很低。
他转身朝马厩方向走去，靴底踩碎了一片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