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气说变就变,昨日晴了一天,我还以为这几日便不会下雨了呢。”黄莺坐在窗旁剥着桂圆干,取出果肉放在碟子里。
秦箐华闻言,转头看向窗外,这雨势明显变大了,眉头微蹙,也不知陌寒枭此时在作何……有没有带伞……
自今早醒来,陌寒枭便已不在屋内,只在她枕边放了张字条,让她好好用膳,他忙完便回。
秦箐华再转过头时,手中的话本她已再瞧不进一个字,不由将其放到一旁。
黄莺见状,不解问道:“公主,可是这话本不好看?”这话本是新出的,她今日买来也还没看过。
“还好,只是看得有些累了。”秦箐华说罢便起了身,走到水盆架旁,净了手,转回桌旁坐下,从盘中拿了一块八珍糕慢慢吃了起来。
黄莺将剥好的桂圆干整碟放在那盘八珍糕旁,再给秦箐华倒了杯茶。
“公主,今日怎没看到小白?”黄莺一大早便来了小楼,始终未看到小白的身影。
“随宁王出去了。”秦箐华知道小白随陌寒枭出门也有些意外。
黄莺也有些意外地应了声。
秦箐华看着窗外,风从窗口吹进,有些冷,忆起往年这般时候,京都似乎没有这般冷,转头对黄莺道:“你可有觉得,今年初冬比往常要冷些?”
黄莺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是,去年过完冬至,确实没穿这么多衣裳。”
秦箐华双指捻了块八珍糕给黄莺,“你也吃。”
黄莺连忙推辞,这两日,锦鹤大人教了她不少事,公主待她好,她也不能失了分寸,也不知去到曜国会面临什么,她要机灵些,有些习惯还是要改掉,以免被人揪住了把柄,连累公主。
秦箐华只是笑笑,将糕点塞入她手里,“看着你吃,总觉得这糕点好吃了不少。”
黄莺闻言微顿,忆起今日,公主在用膳时,比往日多用了些,在膳后,也吃了不少吃食,且皆是对身子有益处的吃食,可看公主的模样,是为了吃而吃,不是因为想吃而吃。
“公主,您既不想吃,为何还要吃呢?”
“身子太虚了,想多补补。”秦箐华笑答。
……
天色黑透,陌寒枭还未归,秦箐华在楼上已有些坐不住。
“公主,可要先用晚膳?”黄莺问道。
秦箐华摇了摇头,“晚些再用吧。”
秦箐华出了屋,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风有些大,雨水都斜吹到了廊下。
“公主是不是在等宁王?”黄莺道。
秦箐华点了点头。
“不若我们去楼下等吧。”黄莺之所以这般提议,是因为看到自家公主时不时出来看着,要是受了凉又要喝药了,在楼下等,还可以坐在窗旁,宁王一回来就可以看到了。
秦箐华随黄莺从楼内的楼梯下了楼,进了离正门口最近的屋里,这间屋子应是有人常来,桌子椅子未沾灰。
黄莺点了几盏灯烛,屋内瞬间亮堂了起来。
黄莺将炭火搬到屋内,在桌上放了茶水和吃食,便和秦箐华一同坐在窗边,同她说话解闷。
戌时已过,楼外依旧没有任何声响,而此时的雨已经停了。
“公主,要不,先用晚膳吧?”黄莺在酉时已用过晚饭,但秦箐华还未用,她刚刚去厨房把饭菜热了热,现在已是亥时,饿着肚子总归不好。
秦箐华闻言看向黄莺,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去厨房把饭菜端来。”
黄莺去厨房的空档,秦箐华耳骨微动,隐隐听到了马蹄与车轮的滚动声,不由站起身,走出门,拿了一盏放在门口的灯笼,往大门口走去。
风有些大,吹着她的衣裙簌簌作响,秦箐华不由缩了缩脖子,屋内烧着炭火,并不冷,此时被风一吹,倒觉得有些冷了。
秦箐华走到楼外之时,那辆马车离得还有些远,看到马车外只坐了两个人,脸隐在斗笠之下。
煞三看到楼外有个人影提着盏灯笼,微眯了眯眼,旋即转头对马车内的陌寒枭道:“主上,王妃在楼下。”
陌寒枭闻言,半起身跨一步掀起了窗旁的帘子,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中一片暖意,小白也旋即站起身,跳到座上,前肢搭着窗口,看到秦箐华,不由兴奋地大叫起来。
陌寒枭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它才止住声。
楼上的司空鹤几人听到小白的叫声,也都走到了廊下,看到秦箐华提着灯笼站在路边,望着马车的方向。
马蹄声停,小白已从马车内冲出,直奔着秦箐华跑去,摇着尾巴轻唤着,秦箐华蹲下,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怎这么晚才回来?”
“汪汪!”小白扑到了秦箐华怀里,胡乱拱着,嘶哈着气。
“有些事耽搁了,故晚了些。”陌寒枭已走到身前,秦箐华抬眸,陌寒枭的脚尖轻轻踢了踢小白的屁股,小白极不情愿地嘤了两声,黑色的大眼看向陌寒枭,似乎带着些怨气和委屈。
秦箐华刚站起身,陌寒枭便伸手将她捞在怀里,一手护着她的后脑,在她顺滑的发上抚了抚,一手扣着她的腰肢。
“想你。”他的声音有些沉,裹着难以诉说的情感。
秦箐华不由伸手抱了他的腰,无声地回应着,她亦是,想他,很想。
“你身上……有些药味,可是受伤了?”半晌,秦箐华从他怀里出来,他身上的药味不浓不淡,辨不清是沾上去的还是自己服下的。
陌寒枭看着她担忧的双眸,嘴角微微勾起:“未受伤,只是去看了个人,身上沾了些味。”说罢便俯首亲了亲她的脸颊。
秦箐华脸颊微红,问道:“可曾用膳了?”
陌寒枭的目光从窗口留意到黄莺与十五在不远处的屋里忙碌,心下有些猜测,眉头微皱,“你也未用?”
见秦箐华点头应了声,陌寒枭轻叹了一声,他也未用晚膳,只是也未曾想秦箐华也还没用,一手提起灯笼,一手揽着她的腰,与她一同往门内走去,小白也跟在身后。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角之内,似未发现站在楼上的五个人影。
“看样子,应该没出啥事,进屋吧。”孟飞松了口气,陌寒枭一整日不在小楼,雨下那般大,又无一丝音讯,他们几个连牌都没心思玩了。
司空鹤拍了拍还站在原地出神的上官玉,上官玉转头看向他,神色有些怅然,“以前从未见阿陌这般温柔。”
“诧异吧?习惯就好了,这一月来,我们几个见得可多了,不信你问司空。”孟飞接道。
司空鹤忍不住向自家头脑简单的表弟翻了个白眼,奈何孟飞没看到,轻叹了声。
上官玉见状只是笑笑,“也是,碰上自己喜欢的人,总会有些变化的。”
司空鹤几人轮流拍了拍她的肩膀,只盼她能早日看得开。
“走吧,进屋吧。”上官玉勉强笑笑,自年少就喜欢的人,怎会轻易放得下?但放不下也会劝说自己要看得开,可看到心仪的人这般喜欢另一个女子,心中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下次记得,按时用膳。”陌寒枭轻捏了捏她并无什么肉的腰,秦箐华有些怕痒地抓住了他的手,闻言只应了声。
走到屋内,十五端了水盆进来,给二人净了手,黄莺又给桌上添了副碗筷,才和十五退出了屋。
饭食摆在正中央的圆桌上,秦箐华不由问道:“很忙么?”他连用晚膳的时间都没有。
陌寒枭应了声,他本想早些回来同他用晚膳,但雨势太大,还是耽搁了。
他如同往常先舀了碗汤放在秦箐华面前,“用完膳同你说。”
“嗯。”
但用完膳,二人刚温存了些片刻,司空鹤便坐不住下楼来寻陌寒枭了。
直到秦箐华沐浴后,陌寒枭才回到屋里,不过也已经沐浴过了,他自然记得秦箐华闻到他身上的药味之时,鼻尖微皱的模样。
“不若你睡床上吧,我去隔屋睡。”秦箐华站在床侧轻声道,她今日看到隔屋的床桌椅子皆是干净的,且屋里的被子也有多的,将隔屋的床铺好便能睡了。
陌寒枭见她沐浴后,身上已穿好外衣,便知她是真动了去隔屋睡的念头,“为何?”
“在榻上睡,总归没有在床上睡得舒服。”秦箐华解释着。
“不要。”陌寒枭已走到她身前,双手极其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血眸盯着她的双眸,“你不在,我睡不着。”
“……”秦箐华默然,半晌后道:“就在隔屋,只隔一面墙。”
陌寒枭直接上了手,将她抱到床上,动作利落地脱了她的鞋袜,除去她的外衣,放下帘帐,皱着眉,似有些不悦,“快睡觉。”
秦箐华没忽视陌寒枭的神色,半晌后不由探出脑袋,见陌寒枭微抿着唇坐在榻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帘帐,秦箐华有些怔愣,陌寒枭此时与阿福气鼓鼓的模样有些相似。
四目相对,陌寒枭难见地别开脸,不去看她。
“不去便不去,你莫生气。”秦箐华温声道,见陌寒枭未转头看她,只好解释道:“你累了一天,我只想你好好歇着。”
陌寒枭这才转过头,盯了她半晌,才道:“你在,便能好好歇。”
秦箐华脸突然就有些红,“那早点睡,有些晚了。”话落,便缩回了帘帐内,盖上被子好好躺着了,只是忆起陌寒枭有些别扭的模样,嘴角不由勾了勾。
听到陌寒枭起身的声音,秦箐华轻轻转过头,透过帘帐隐约见他正除去了外衣,往衣架旁走去。
“把烛火灭了吧。”这是秦箐华第一次让陌寒枭灭了烛火入睡。
陌寒枭血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秦箐华的声音又从帘帐内传来:“我现在不怕黑了。”
之前虽亮着灯烛,但好在还有帘帐挡着,秦箐华习惯亮着灯睡,但陌寒枭不同,况且睡在榻上并无帘帐遮着,只怕他会歇不好。
过了片刻,陌寒枭才熄了烛火,转回榻上躺着,可他并未入睡,只侧过身,眸光一直望着帘帐内的方向,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哼了一声。
秦箐华耳朵里未塞蜡丸,自然也听见了他的轻哼声,眨了眨眼,转过头看向帘帐外,虽什么也未看清,但也知道陌寒枭未睡,动了动唇,还是出了声:“可是哪里惹得你不快了?”
冬日的夜晚,熄了烛火,屋内真的透不进一丝光亮,帘帐内更是漆黑一片,秦箐华的视觉就算变得敏锐,也看不清一分,但知道陌寒枭就睡在床外,她并不怕。
“……”
陌寒枭未应声,便是默认了,秦箐华仔细想了想,猜测应是她方才提出去隔屋睡,他才会如此,虽不知为何他这般气,犹豫片刻还是缓声道:“我未想其他,只觉得睡榻上不舒服,不想你太累,如此,你还要生气么?”
静默半晌。
陌寒枭掀开帘帐,跨步上到床上,寻到睡在床中央的秦箐华,压在身下,虽有些生气,但还是将身上的锦被盖好,没让她受凉。
秦箐华被他这般一吓,双手不由缩在心口,二人的鼻息交融着,秦箐华伸出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怎……怎么了?”
陌寒枭轻哼了声,手抱着她的腰肢,埋在她的脖颈间蹭了蹭,似是不解气,转头轻咬了咬她的耳垂,闷声道:“一日未见,你不让我亲便罢了,还要与我分房睡。”
那声音,听着总觉得有些委屈,秦箐华顿了顿,伸手寻到他的脸,“陌寒枭……”
本埋在她脖颈的陌寒枭闻言才抬起头,秦箐华凭着感觉在黑暗中双手捧着他的脸,感受到他的呼吸,知道他此时也在看着自己,秦箐华温声道:“只是为此生气?”
见他沉默,秦箐华又道:“你唇上的伤未好,昨日伤口又撕开了,不疼?”
话罢微抬起头,双手搭在他的肩旁,在他脸上轻亲了口,“不让你亲,只怕你伤口又撕开了,如此,可还要气?”
“当真?”
“嗯。”
黑暗中,秦箐华未看见陌寒枭泛着笑意的唇,但能感觉到陌寒枭落在她脸上炙热的目光。
“那你再亲亲我。”
“……”
陌寒枭紧了紧抱着她的手,低首侧着脸颊,离着她的唇很近,静静等着。
秦箐华脸颊发烫,还是凑上亲了亲他的脸颊。
陌寒枭的嘴角疯狂扬起,血眸也亮了几分,但转过头时,嘴角的笑意被他敛住,他察觉到怀里人心跳有些快,贴近是能感觉她脸上的热度,还是故意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平日亲你,可没这般少,也没这般快。”
秦箐华闻言,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已经爆红,不由伸手欲要推开他。
“你多亲我几下,我便不气了。”陌寒枭说罢又故技重施,将脸颊凑近她,只是这回是面对面的,他早已不气了,在她叫他名字的那一瞬间,就已不气了。
秦箐华咬了咬唇,半晌后仍未有动作,陌寒枭依旧耐心地等着,终究还是让他等来了。
脸颊上传来的触感,让陌寒枭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秦箐华只亲了三下,便已经缩起来了,她现在已不用汤婆子,手脚都热了起来。
“快去歇息吧。”
她在赶他。
陌寒枭似未听到,只想抱着她,似有一种浓烈的情感涌上心头,让他只想好好地拥着她,与她时时刻刻亲近,恨不得将她融在身体里,可还是怕融到身体里,他便看不到她。
“箐华……此生最幸,便是遇见你。”他的声音忽而变得低沉,一字一句皆是那般认真。
秦箐华闻言探出脑袋看向陌寒枭,心头的羞臊被另一种情感取代。
他说,他此生最幸,便是遇见她。
而她,又何尝不是?
她的唇轻轻覆上了他的唇,无声地应答着,感觉到陌寒枭微僵了一瞬,知晓他的诧异,秦箐华鬼使神差地伸出软舌学着他往常的模样,轻轻扫过他的唇瓣,只是,一触即离。
在陌寒枭的唇压下之时,她已转过脸,那唇,便印在她发烫的脸颊上。
陌寒枭伸手欲寻她的脸,秦箐华早知他的欲想,同样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伤未好,便是不许。”
陌寒枭此时无比嫌弃自己唇上的伤好得那般慢。
“很晚了,我困了。”秦箐华捏了捏他的手心,声音也软了一分。
“那你再亲我一下,我们便歇息。”
“……”
秦箐华不由伸手轻捏了捏陌寒枭的脸皮,却被陌寒枭握住,他的吻压了上来。
他吻得很轻,应是顾忌唇上的伤口,半晌后才意犹未尽地离开秦箐华的唇,也从她身上起了身,坐在床外侧,伸手取出了放在床头暗格的伤药,取了些药膏放在唇上的伤口,他只想这伤快些好。
陌寒枭将药放回原处,坐在床上片刻,默默咬了牙。
秦箐华见他掀开被子,在她身旁躺下,又伸手捞过她,应是要这般睡了,不由问道:“怎又想睡床上了?”
陌寒枭睁开眼,从牙缝中挤了几个字,“我忍得住。”
“……”秦箐华脸颊刚褪去热意的脸瞬间又升温了,低下头闭上双眼,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