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往前走了两步，后衣领突然被扯住。
伍芷清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校服布料里，抽噎声裹着哭腔撞进他耳膜：“你骗我……你以前不会这样的。上次我摔了你的钢笔，你连夜去文具店买同款；我随口说想吃南校门口的糖画，你排了三小时队手都冻红……”
她的指尖在发抖，像前世暴雨天她缩在李毅风的跑车里，摇下车窗对他说“沈杰你真傻”时那样。
沈杰喉结动了动，反手将她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掰开——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伍同学，那是以前的沈杰。”
月光漏过香樟叶砸在伍芷清脸上，她眼尾的泪痣被泪水泡得发暗。
周文翰的可乐瓶还横在两人脚边，气泡“滋滋”往上冒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
陈宇飞原本已经走到凉亭外的石子路，听到这句话又停住脚，转身时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
“阿清，”他摸出兜里的纸巾递过去，手指在半空悬了两秒又收回来，“沈杰说得对，有些事……”他没说完，看了眼沈杰紧绷的下颌线，终究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凉亭角落的蝉重新开始叫，一声比一声焦躁。
陈宇飞的皮鞋跟敲了敲地面，最终低叹着往图书馆方向走了，背影很快被树影吞没。
“你到底怎么了？”伍芷清踉跄着往前追了半步，白裙扫过地上的可乐瓶，“是不是李毅风又说我什么了？我可以和他划清界限的，我保证——”
“和李毅风无关。”沈杰打断她，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的冰棱，“是我不想再当那个，连你生日想要什么都猜三个月，最后只得到一句‘丑死了’的傻子。”
周文翰的喉结“咕咚”动了下。
他盯着沈杰的后脑勺，突然想起上周在食堂，这小子还盯着伍芷清的背影发愣，怎么今天就像换了个人？
他下意识去摸兜里的烟，摸到一半又想起沈杰最烦烟味，手忙脚乱地塞回裤袋，可乐瓶在掌心压出红印子。
“沈杰！”
清甜的女声从右侧传来。
林佳悦抱着一摞金融教材从香樟丛后转出来，发梢沾着细碎的桂花，“我找你半天了。”她的目光扫过伍芷清泛红的眼尾，又迅速收回，“听说你在创业搞校园快递？我想问问，转去管理系是不是更方便对接资源？”
伍芷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着林佳悦手腕上那串和姜雅琴同款的檀木手串，突然笑了——是那种带着刺的笑，“林同学倒是会挑时候。怎么，沈大才子现在不追校花了，改钓系花了？”
林佳悦的耳尖瞬间红了。
她把教材往胸口拢了拢，正要说话，沈杰已经挡在她身前。
他侧过身时，伍芷清看见他后颈那道浅浅的疤——那是去年运动会替她挡篮球时留下的，当时她还嫌他“多管闲事”。
“伍同学，”沈杰侧头对林佳悦笑了笑，语气软了些，“林同学问的是正事。至于某些人……”他转回来时眼神冷得像刀，“管好自己的事。”
伍芷清的眼泪“啪嗒”砸在地上。
她突然想起上周在奶茶店，张雅雯举着手机给她看偷拍的照片——沈杰和姜雅琴蹲在快递站理货，姜雅琴踮脚替他擦额角的汗，他笑得那样自然，像她从前求了无数次都没得到的温柔。
“沈杰，你会后悔的！”她抓起脚边的可乐瓶砸向地面，琥珀色的液体溅在沈杰裤腿上，“李毅风说他爸要给商学院捐楼，到时候——”
“到时候怎样？”沈杰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珍珠发卡，前世她生日那晚，这枚发卡也掉在KtV包厢里，他蹲在满地酒渍里找了半小时，“伍同学，李毅风的跑车，李毅风的楼，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把发卡轻轻放在凉亭石桌上，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吹得石桌上的《社团管理手册》哗哗翻页。
周文翰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起高中时沈杰为了给伍芷清买生日礼物，每天放学后去超市搬货，手背磨出血泡还笑着说“不疼”。
“那个……”林佳悦扯了扯沈杰的袖子，“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不，来得正好。”沈杰低头擦掉她教材封皮上的可乐渍，“转系的事，管理系的陈虎跃教授是我朋友他二叔，我帮你约时间。不过——”他突然想起什么，摸出手机看了眼，“等我先去办点事，半小时后二食堂二楼见？”
林佳悦点头时，发间的桂花落了一朵在她肩头。
沈杰盯着那抹鹅黄，突然想起姜雅琴总说“桂花香太甜，容易腻”，可上周末她蹲在北校桂树下捡花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周哥，你先陪林同学去占座。”他拍了拍周文翰的肩膀，往女生宿舍方向快走两步，又停住，“对了，伍同学的发卡，麻烦帮我收着。”
周文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看石桌上那枚珍珠发卡，突然笑出了声——原来这小子不是不追人了，是追错了人啊。
伍芷清看着沈杰的背影消失在路灯尽头，突然抓起石桌上的发卡摔在地上。
珍珠“啪”地裂开，露出里面灰白色的塑料芯。
她蹲下身去捡，眼泪砸在裂开的珍珠上，模糊了视线——原来最傻的那个，从来都是她自己。
沈杰跑过第三栋教学楼时，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他摸出来，姜雅琴的消息跳出来：“听说北校的桂花开了，你上次说要带我去看。”
他对着屏幕笑了笑，加快脚步往女生宿舍走。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树影缠在一起，像极了重生那天清晨，姜雅琴攥着他的手在缴费单上签字时，窗外透进来的第一缕光。
女生宿舍楼下的桂树在风里摇晃，沈杰站在树影里，摸出兜里的芝麻糖——是姜雅琴妈妈寄来的，他特意留了两颗。
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他突然听见楼上窗户被推开的声音，心跳猛地快了两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