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抱着姜雅琴的动作微顿，裤袋里的震动透过布料蹭着大腿，他低头瞥了眼来电显示，眉梢挑了挑——父亲沈宏毅极少在晚上十点后打电话，上回这么晚联系，还是上个月母亲魏淑芳突击检查他藏在工具箱里的私房钱，老爷子被缴了三百块烟钱，哭丧着脸让儿子\"江湖救急\"。
\"先放我下来。\"姜雅琴双手环着他脖子，耳尖蹭过他下巴，声音裹着方才的甜软，\"你爸电话，别让叔叔等久了。\"
沈杰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抱着人，耳后泛起薄红，轻轻把她放到地上。
姜雅琴整理被揉皱的裙摆，指尖无意识绞着校服袖口，目光却黏在他手机上——方才在林子里，沈杰母亲刚发过消息，这会儿父亲又来电话，难免让她想起半小时前对话框里那句\"小杰要是惹你不高兴，和阿姨说\"。
\"喂，爸？\"沈杰按下接听键，故意拖长音调，\"这么晚打电话，该不会又被我妈收了烟钱？\"
电话那头传来沈宏毅清嗓子的动静：\"咳...那什么，小雅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特别反应？\"沈杰装傻，余光瞥见姜雅琴的耳尖瞬间红透，正抱着胳膊往车边挪，发顶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后颈细腻的皮肤，\"她能有什么特别反应？
上周模考还拿了全系第二呢。\"
\"不是学习！\"沈宏毅急了，声音突然拔高，\"就...就那种...年轻人在一起...容易冲动...\"
\"爸你到底要说什么？\"沈杰故意逗他，眼角却瞥见姜雅琴已经拉开后车门，正弯腰坐进去，白色裙摆扫过皮座椅，在昏黄的车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小沈！\"电话里突然换了魏淑芳的声音，\"你老实和妈说，是不是欺负小雅了？\"
沈杰顿了顿，终于反应过来父母在担心什么。
四月的夜风掠过耳际，他望着车里姜雅琴蜷在座椅上的身影——她正抱着书包，指尖绞着肩带，睫毛扑簌簌眨着，像只被惊到的小鹿。
\"妈，您想哪儿去了。\"他压着笑，刻意放重语气，\"我和雅琴每天一起上自习到九点，周末去图书馆，连手都没多牵过几次。\"
\"没多牵？\"魏淑芳在那头冷笑，\"那上周六你妈我去图书馆送汤，看见谁的手搭在小雅后背上？
还有前天早上，你妈我在阳台晒被子，看见谁的校服挂在小雅床头？\"
沈杰喉结动了动，想起上周六确实为了帮姜雅琴挡过廊的穿堂风，虚虚扶了下她后背；前天早上则是自己贪睡，把洗好的校服落在姜雅琴宿舍，被她顺手晾在窗边——这些细节被母亲看在眼里，难怪二老要胡思乱想。
\"妈，真没您想的那些事。\"他放软声音，\"我和雅琴都是正经谈恋爱，您和我爸就别瞎操心了。\"
魏淑芳又叮嘱了几句\"别光顾着耍朋友，学习别落下\"才挂了电话。
沈杰捏着手机转身，就见姜雅琴缩在后排座椅角落，膝盖蜷到胸前，正用书包遮着脸。
\"躲什么？\"他弯腰坐进车里，关上车门的瞬间，密闭空间里浮起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我妈又没说你。\"
\"阿姨肯定觉得我...不检点。\"姜雅琴从书包缝里露出眼睛，眼尾泛红，\"我昨天不该和阿姨说...说你总抱我。\"
沈杰伸手抽走她的书包，看她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突然伸手捏住她后颈：\"姜雅琴同学，我是不是说过，有些事我们俩知道就行？\"
\"可阿姨问我最近是不是累，我...我就实话实说了。\"她仰头看他，鼻尖沁着薄汗，\"你每天背我过积水的路，帮我占最前排的座位，给我带加双蛋的煎饼...阿姨说这些都是男朋友该做的，可我...\"
\"可你就爱和我妈告状。\"沈杰用拇指蹭她发烫的脸颊，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宠溺，\"下次再偷偷和我妈打小报告，我就...\"
\"就怎样？\"她突然抓住他手腕，指尖凉丝丝的，却握得很紧，\"把我绑在图书馆？
还是...还是不让我吃你买的烤红薯？\"
沈杰望着她眼底跳动的光，突然俯身吻了吻她额头。
车载空调的风从头顶吹下来，带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眉心——那枚他上周在夜市给她买的银质小月亮发夹，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再告状，就罚你给我补三个月高数。\"他捏了捏她的耳垂，\"我上次模考微分方程才拿了七十分，你说的。\"
姜雅琴噗嗤笑出声，伸手戳他胸口：\"谁让你上课总看我不看黑板？\"
话音未落，沈杰突然扣住她的腰往怀里带。
她惊呼一声，额头撞在他锁骨上，却听见他低低的笑声：\"现在知道害羞了？
刚才在林子里是谁咬我肩膀？\"
\"那是你先...先捏我耳垂！\"她推他胸口，却没真用力，发顶蹭着他下巴，\"沈杰，我...我以后不随便和阿姨说了。\"
\"这才对。\"他揉了揉她发顶，目光扫过她搁在膝头的手——食指关节处有块淡青的印子，是昨天帮他整理考研资料时被订书机夹的，\"以后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姜雅琴仰头看他，眼尾还带着方才的红，却突然安静下来。
她伸手抚过他眉骨，指尖沿着鼻梁滑到唇畔，动作轻得像片羽毛。
沈杰正要低头吻她，却见她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整个人突然变得安静而疏离，仿佛方才的娇憨只是错觉。
\"怎么了？\"他捏了捏她的手。
\"没什么。\"她笑了笑，又恢复成那个会在他肩头打盹的姑娘，\"就是突然觉得...这样真好。\"
夜风卷着香樟叶的气息钻进车窗，沈杰望着她眼底的星光，没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正轻轻摩挲着座椅边缘——那动作太轻，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克制什么。
姜雅琴的指尖刚从沈杰唇畔滑落，车窗外突然掠过一片被风卷起的香樟叶，擦着玻璃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她像是被这声响惊醒，猛地收回手，理了理滑落的发夹，推开车门时脊背绷得笔直：“到宿舍楼下了。”
沈杰跟着下车，路灯在她身侧投下细长的影子。
方才还软在他怀里的姑娘此刻像根被拉直的竹枝，抱着书包往宿舍楼走时脚步生风，倒让他想起上个月数学竞赛颁奖礼上，她站在领奖台最前端，目光扫过观众席时那副清冷模样。
“姜雅琴。”他故意拖长音调，伸手拽住她书包带，“刚才在车里是谁说‘这样真好’？现在倒端起架子了？”
姜雅琴的耳尖在路灯下泛着珍珠色的光，突然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他额前碎发乱颤：“谁端架子了？”她咬着唇，指尖戳了戳他胸口，“是你总把我当小朋友……刚才阿姨在电话里问我们有没有牵手，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话音未落，她又泄了气似的垂下眼睫，指尖绞着书包上的小熊挂件：“其实……我就是有点紧张。”她小声说，“以前总看别人谈恋爱，轮到自己才知道，原来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喉咙。”
沈杰望着她睫毛上跳动的光斑，突然弯腰凑近她耳畔：“那现在呢？”
“现、现在更——”她的尾音被自己的心跳声盖过，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往宿舍楼跑，发梢扫过他手背时带着茉莉香，“快走快走，宿管阿姨要锁门了！”
两人在楼梯口刹住脚步，姜雅琴扶着墙直喘气，发夹上的小月亮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沈杰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突然想起方才在车里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刚才在车里，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没、没有！”她慌忙摇头，转身往楼上跑，却在楼梯转角处探出半张脸，眼睛亮晶晶的，“明天早上给我带煎饼，加双蛋！”
沈杰望着她跑远的背影，低笑出声。
夜风卷着她留下的茉莉香钻进鼻腔，他摸了摸被她拽红的手腕——这姑娘方才还像只炸毛的猫，转眼间又变成蹦跳的小鹿，倒真应了那句“家有娇妻，一言难尽”。
他捏了捏自己不算结实的胳膊，暗自发誓：得加把劲锻炼了，不然下次被她拽着跑，该跟不上了。
三食堂后巷的烧烤摊飘来孜然香时，沈杰正摸着空了的钱包往回走。
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刚想转身去便利店买包泡面，就听见拐角传来熟悉的争执声：“都说了别点腰子，味儿大！”
“邱俊杰你懂什么？这叫补充营养！”
他脚步一顿——这粗哑的嗓门，分明是白俊豪。
路灯照进巷子时，两个身影正凑在塑料桌前扒拉烤串。
邱俊杰穿着洗得发白的蓝t恤，正皱着眉用筷子戳盘子里的烤腰子；白俊豪则敞着校服外套，露出里面印着“篮球社”的背心，见沈杰走近，手一抖，半根烤肠“啪嗒”掉在桌上。
“沈……沈哥。”白俊豪摸了摸后颈，耳尖瞬间红到脖子根，“这么晚还没睡？”
邱俊杰抬头看见沈杰，眼睛亮了亮，赶紧拽了拽白俊豪的衣角，又扯过旁边的塑料凳拍了拍：“沈哥坐！我们刚买了烤茄子，还热乎着呢。”
沈杰扫了眼桌上的烤串——五串脆骨、两串玉米，还有半盘被扒拉得乱七八糟的烤腰子。
白俊豪的球鞋尖正不自在地蹭着地面，邱俊杰的筷子在腰子上戳出好几个洞，两人的校服外套都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洗得泛白的衬衫。
“这么晚吃烧烤？”他拉过凳子坐下，顺手拿了串脆骨，“明天没课？”
“有、有课！”白俊豪猛地抬头，“但……但邱子说他今天发了兼职工资，非要请我吃……我本来不想来的！”
邱俊杰翻了个白眼，把烤茄子推到沈杰面前：“别听他胡扯，是他说最近训练太苦，要补补。”他压低声音，“沈哥你不知道，白大少最近天天早起跑圈，昨天还说腿疼得下不了床——”
“邱俊杰！”白俊豪急得直跺脚，伸手要捂他的嘴，却被邱俊杰灵活地躲开。
沈杰咬着脆骨笑出了声。
这俩小子他熟——邱俊杰是校外手机店的兼职小弟，平时闷声不响，发起狠来能把推销话术背得比课本还熟；白俊豪是白雅鸽的亲弟弟，以前仗着姐姐是学生会主席总摆谱，自从上回被沈杰带着跑了十圈操场，倒学乖了不少。
“说正经的。”他抹了把嘴上的孜然，“白雅鸽最近怎么没消息？上回说的分红，这两天该到账了。”
白俊豪的动作猛地僵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
邱俊杰用筷子戳了戳他，他才咽了口唾沫：“我姐……她最近在忙社团换届的事，手机总静音。”他从裤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条，“她让我把银行账号给你……不过你别告诉她我在这儿吃烧烤，她说我再乱花钱要断我生活费！”
沈杰接过纸条扫了眼，突然注意到白俊豪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红印——像是被什么绳子勒的。
他刚要开口问，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是陈景明发来的消息：“明天早上八点办公室集合，大扫除。”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站起身时，塑料凳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得白俊豪差点跳起来。
“我先走了。”沈杰把纸条收进钱包，拍了拍白俊豪的肩，“转告你姐，钱到账我给她发消息。”他又转头对邱俊杰笑了笑，“烤腰子别剩太多，吃多了不消化。”
两人目送他走出巷子，白俊豪立刻瘫在椅背上：“我的妈，沈哥刚才看我手腕那眼神，跟我姐查岗似的。”
邱俊杰戳了戳他手腕上的红印：“你不说他能知道？那是你帮你姐搬社团物资勒的，又不是出去鬼混。”他咬了口玉米，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沈哥说明天要大扫除……你说他那间挂着‘创业工作室’牌子的办公室，是不是要搞大动作了？”
白俊豪望着沈杰消失的方向，突然坐直了身子：“管他搞什么动作……反正跟着沈哥，准没亏吃。”
沈杰走到教学楼楼下时，仰头望了眼顶层的办公室。
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大概是哪个考研的学生还在熬夜复习。
他摸了摸钱包里的纸条，又想起姜雅琴今晚的小别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明天早上八点，办公室大扫除……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转身往宿舍走时脚步轻快，像是已经看见明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擦得锃亮的办公桌上，几个员工正举着拖把笑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