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克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脸色变了。
“我先走了。”
“出什么事了?”
“没事。”马克已经大步走了出去,“记住我的话就行。”
里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那瓶没喝完的啤酒。
一杯水的递法……竟然能让一个人叛变?
这也太荒谬了。
三天后,布鲁塞尔,欧洲议会。
里奥站在指挥室的大屏幕前,双手抱胸。
屏幕上,《泛欧数字安全法案》的表决正在进行直播。
“紧张吗?”
伊莎贝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手里端着红茶。
“不紧张。”里奥头都没回,“数据不会错。”
“是吗?”伊莎贝拉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优雅地喝了口茶,“那我们拿点东西赌一下?”
里奥转过头:“赌什么?”
“如果你赢了,”伊莎贝拉放下茶杯,“我把我在维也纳的情报线全部给你看。”
“如果你输了呢?”
“你给我当一个月助理。”伊莎贝拉笑得很开心,“什么都听我的,包括穿西装打领带陪我去参加舞会。”
里奥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成交。”
投票开始。支持,反对,支持,反对……
票数咬得很死。
马克也进来了,靠在门边,正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对,我知道……维也纳那边有动作……行,我盯着……”
里奥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屏幕上。
终于,轮到范德海姆了。
这位儒雅的比利时议员走上发言台,整理了一下领带。
“技术自由是现代社会的基石,天枢网络为世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效率提升……”
里奥的嘴角已经开始上扬了。
看吧。
“但是!”
范德海姆话锋一转,声音突然变得激昂:
“但我们不能将欧洲的未来,交给一个不受监管的超级系统!这是安全问题,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按钮。
【赞成】
绿灯亮起,里奥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可能……”
里奥冲到电脑前,疯狂敲击键盘。他要重新跑一遍数据,一定是哪里出了bug。
“不可能……数据不会错……”
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数字又开始狂刷。
“里奥。”
伊莎贝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等等!让我再查一遍……”
“里奥。”
“肯定是哪里……”
“里奥!”伊莎贝拉提高了音量。
他停下了,双手还悬在键盘上,微微颤抖。
“数据确实不会错,但人会。而且人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做你想不到的事。”
伊莎贝拉走过来,调出了一份档案。
一张照片。
范德海姆的妻子,正和一个富态的老妇人在花店门口聊天。
“你查了他的银行账户,”伊莎贝拉说,“但你看过他妻子的娘家吗?”
她点开资料:
【爱丽丝·范德海姆,原姓佩特洛娃。舅舅:米哈伊尔·沃龙佐夫,俄罗斯能源寡头。】
“一周前,她查出怀孕了。”
伊莎贝拉的声音很平静,“沃龙佐夫派人拜访了范德海姆,说他很期待小外甥的出生,希望孩子能在一个安全的欧洲长大。”
里奥的呼吸停住了。
“这些……数据库里……”
“数据库里不会有一个舅舅的期待。”
伊莎贝拉关掉屏幕,“走吧,我带你去见我的情报员。”
“还有,”她走到门口,回头看着他,笑得很甜,“别忘了我们的赌约。明天下午三点,试西装。”
里奥呆坐在椅子前。
屏幕黑了,上面倒映出他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
一个小时后,布鲁塞尔市中心。
“伊甸园”花店。
推开门,玫瑰和百合的香气扑面而来。
一个花白头发的胖老太太正在修剪花枝,看到伊莎贝拉进来,立刻放下剪刀。
“哦,伊莎贝拉!我的宝贝!”
“玛蒂尔达阿姨。”伊莎贝拉被她抱了个满怀,“给您介绍,这是我朋友,里奥。”
“你好,年轻人。”
老太太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支白色郁金香,“真是个帅小伙。”
里奥僵硬地接过花。
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慈祥的老奶奶,和“情报员”联系起来。
她们在花店后面的小客厅坐下,喝花草茶。
就像任何一对许久未见的亲戚。
“对了,玛蒂尔达阿姨,”
伊莎贝拉随口问道,“上次您说的那位爱丽丝太太,最近还好吗?”
“哎,可怜的孩子。”
老太太叹气,手里的剪刀咔嚓一声,玫瑰枝应声而断,
“怀孕本来是喜事,可她那个在莫斯科的舅舅……总派人来关心她,搞得她整天心神不宁。”
老太太压低声音:“前天她来买花,在这儿哭了半小时,说她舅舅送了个金手镯,她戴上就觉得像手铐。”
她摇摇头,继续修花。
“对了,最近总有人来买白玫瑰,”老太太突然想起什么,“说是送给刚出生的婴儿。真奇怪,白玫瑰一般不是送给孩子的吧?”
伊莎贝拉的手指顿了一下。
“什么人买的?”
“不认识,口音有点像……维也纳那边的?这几天来了好几次。”
“下次他再来,阿姨记得告诉我。”
“好的。”
走出花店时,阳光刺眼。
里奥看着手里那支白色郁金香,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些代码和算法,在这个老太太面前,什么都不是。
“她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他忍不住问。
伊莎贝拉继续往前走:“你以为她凭什么信我?我长得美?”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笑得有点冷:
“三十年前,玛蒂尔达阿姨的丈夫生意失败,债主追上门。我父亲帮她还清了债,顺便把几个讨债的人,扔进了泰晤士河。”
她顿了顿。
“人啊,要么因为爱你,要么因为怕你。”
“要么……”她转身继续走,“因为欠你。”
里奥握紧了手里的郁金香。
回到疗养院,里奥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马克在门外敲了三次门。
“小子,开门,出来喝酒。”
没反应。
“别想不开啊。”
还是没反应。
马克正要踹门,被伊莎贝拉拦住了。
“让他自己待着。有些墙,得自己撞。撞塌了,才能看见外面的路。”
房间里。
里奥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他重新跑了三遍数据。
每一遍,结论都是:92.7%,反对。
没有bug。
算法没问题,数据没问题。
但人错了。
他突然想起马克讲的那个故事——一杯水的递法。
想起花店里老太太不经意的闲聊。
想起伊莎贝拉那句话:人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做你想不到的事。
他盯着屏幕上那些数字,突然觉得它们是那么陌生。
就好像他一直在用显微镜观察海洋,看到了水分子的结构,看到了盐分的浓度,却看不到海浪会拍向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