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漫进大厅时，指挥屏上弹出最终评定结果。
在“蓝军指挥员易扬”一栏后，鲜红的评语格外醒目。
“于变局中开新局，于无声处听惊雷。以新型作战理念为刃，破传统防御体系之茧，为全军合成化改革提供实战范本。”
李伟在总结报告上签下名字。
最后一行字，他写得格外用力：“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忘战、知敬畏，方为强军之道。”
啪啪啪啪………
响起阵阵掌声。
指挥大厅的掌声还未散尽。
李伟已经按下了通讯器：“演习评定结果已确认，准予撤军归建。”
“旅长，导演部的评价……”
叶然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说是‘为全军合成化改革提供实战范本’。”
易扬看着大屏幕上的投影。
逐字逐句地读着。
“于变局中开新局”那行字上停顿了片刻。
“一会回去收拾东西，回营。”他转头向叶然说道。
“不等红军的撤离仪式了？”叶然有些意外——按惯例，演习结束后双方会举行简单的告别仪式，胜者往往会被邀讲话。
“不了。”
易扬说道“胜仗是打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让弟兄们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下个星期一的一早，训练场上见真章。”
蓝军的撤军命令像滴入清水的墨，迅速在各部队晕染开来。
装甲营的履带碾过一号平原的碎石地，车长们探出身子互相打着招呼，炮管上系着的红绸带在风里猎猎作响。
那是出发前营部文书特意系上的“胜利结”。
电子对抗指挥部的帐篷里，陈峰正指挥士兵拆卸设备。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滚动着演习期间的电磁频谱记录。
这些数据比任何庆功酒都珍贵，足以让他们的干扰战术再精进三分。
“把加密模块单独装箱，”陈峰对着新兵们叮嘱。
“这可是咱们‘捅穿’红军通讯的宝贝，丢了谁都赔不起。”
当蓝军的先头部队抵达营区入口时，夕阳正把营门的哨兵镀成金色。
哨兵猛地立正敬礼，枪托砸在地面的声响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他的作训服上还留着209高地的泥点，显然是刚从演习场换岗回来。
“报告！195合成旅主力凯旋！”
前卫连连长对着对讲机嘶吼，声音里的沙哑混着亢奋。
营区内立刻响起震耳欲聋的锣鼓声。
家属院的孩子们扒着铁门往外望，手里挥舞着小红旗。
炊事班的炊烟突然变得稠密，肉香混着馒头的麦香顺着风飘出老远。
连平时最严肃的旅部文书，都站在宣传栏前，用红漆在“演习捷报”四个大字旁画了朵大红花。
导演部的复盘会结束时，阳光已经漫过指挥大厅的门槛，在地板上洇出一片暖黄。
易扬正收拾着桌上的演习地图，忽听李伟喊他：“小易，等一下。”
他转过身，见几位鬓角染霜的老将军正站在落地窗前，目光透过玻璃望着远处的演习场，手里的保温杯冒着袅袅热气。
这些都是戎马一生的老兵，有参加过边境作战的军长，有主导过三次军事改革的智库专家。
此刻脸上却没了复盘时的严肃，多了几分长辈般的温和。
“李总导演，各位首长。”
易扬立正敬礼，作训服的袖口还沾着不知道哪个高地的泥土。
“别拘谨，坐。”
李伟指了指旁边的折叠椅。
“刚在会上说的都是官话，现在聊聊实打实的…”
“你那手‘电波改坐标’，到底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易扬笑了笑，拉过椅子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画着战术箭头。
“其实是赌了一把。我们分析过红军的通讯加密系统，知道他们每天10点会切换密钥，切换间隙有7分钟的‘窗口期’，用的是老款加密算法。”
“电子对抗的陈峰营长，以前是搞密码破译的，他说有把握在这7分钟里植入假坐标。”
“赌？”原京都军区副司令张震将军呷了口茶，茶沫沾在胡须上。
“我看是算得准。”
“红军的炮兵是赵刚的‘王牌’，你掐住了他的炮口，就等于缴了他的械。”
“张将军说得是。”易扬欠了欠身子，“但更关键的是赵旅长的指挥习惯。”
“我们研究过他以往的演习录像，发现他在焦灼时喜欢用‘饱和轰炸’打开局面，而且习惯直接沿用前沿观察哨的初始坐标。”
“这次207高地的误炸，其实是把他的习惯变成了破绽。”
“这就叫‘知己知彼’啊。”
国防大学教授马国超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光。
“你不仅研究对手的装备，更研究对手的人。”
“现在很多年轻指挥员，天天盯着卫星图像看，却忘了打仗说到底是人与人的较量。”
易扬的脸颊微微发烫：“马教授过奖了。”
“其实刚开始也没底，尤其是让二营从209高地断崖攀爬时，我心里捏着把汗。”
“叶然参谋长说那地方坡度70度，有个新兵差点滑下去，是老班长用背包带把他拽上来的。”
“险中求胜，才见真本事。”李伟放下保温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闷响。
这个26岁的小家伙给这群老首长了一个大惊喜啊。
年龄不是衡定战斗力的唯一标准。
实力才是………
“你知道吗？演习开始前，有老参谋跟我说，让你这个‘特战出身’的来带合成旅，是‘赶鸭子上架’。”
“现在看来，是我们老脑筋了。”
他指着窗外的演习场。
“传统的步坦协同，讲究‘人动炮不动’；你搞的‘全域作战’，是‘电波动，部队随’。”
“就像下围棋，别人还在抢实地，你已经开始布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