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桥将溃。
玄武山门前,已是人间地狱。
镇武司剩六十余通玄强者如海潮不止,一波接一波,层层推进,三座石桥满是残尸断肢,石阶早已崩裂,血流成渠。
药老咳血已久,毒力难续,背脊挺得笔直,却也微微晃动。
宗主沈问天横剑挡阵,一人敌数,终究气息渐乱,肩头中剑,鲜血染衣。
林月婵倒在桥边,挣扎半身而起,仍紧握断刃。
胡玉龙单膝跪地,浑身浴血,却死死守住最后一级石阶。
再退一步,山门即破。
玄武门,亡。
就在这一刻——
一道破空之音划破天际!
长空震响,罡风骤起!
远方山峦之后,一道青色剑光如电而来,挟雷霆之势,轰然坠落在第三桥侧!
“——青城叶清虚在此,尔等镇武司欺人太甚,当诛!”
那人披发仗剑,面如寒霜,正是青城派天骄叶清虚!
他长剑一扫,剑气横断十丈桥面,逼退镇武司前军三人,血溅当场!
“青城派?他们不是早被击溃了吗?”
镇武司阵中传出惊呼。
下一瞬,天边人影如潮,二十余人齐现。
青城掌门亲率残部,长袍飘荡,气势森然!
“玄武未死,江湖未断!”
他怒喝一声,带人扑入战场,与玄武门残军合阵,青城弟子皆抱必死之心,冲锋不退。
桥面再度杀声震天!
药老神色微变:“这帮疯子……”
沈问天亦忍不住低声道:“青城……不愧风骨之名。”
但这还没完。
西侧山路之上,又一阵脚步踏地之声轰隆传来!
镇武司后方副军尚未反应,只听山林间一声女子清喝:
“烟霞谷——援战玄武!”
话音未落,十余道人影已掠至战场!
烟霞谷谷主亲至,手执玉杖,满头青丝飞舞,气势不弱宗门宗主。
他身侧,一对少女紧随左右,正是温柔、温月。
她们不再娇俏,双目赤红,神情压抑沉默。
从天幕林归来后,她们从未笑过。
烟霞谷谷主目光如炬,一掌震开四人,厉声道:
“今日玄武若亡,下一个,便是我们!”
他袖袍挥动,一道道粉红内力携带数百飞针,贯穿敌军薄弱后阵,镇武司士卒中者立毙!
三方阵线汇聚。
青城、烟霞、玄武!
三方通玄强者总数不过六十,但战意重燃,合阵破敌,仿佛一口闷棺之中透出天光!
镇武司中,龙吟面色沉如铁。
他手指一动,左右副将急报:“我军损伤已近两成……敌有增援,是否撤退?”
龙吟沉声:“撤不得。”
“镇不下玄武,如何镇江湖?”
但他目光一转,看见石桥前胡玉龙仍未倒、沈问天仍在斩敌,叶清虚、烟霞谷主、林月婵轮番接战……
他心中终于一沉。
这一战,打得太硬了,双方都太过惨烈。
早已杀红了眼。
镇武司的“碾压”,终于开始出现裂缝。
……
玄武门一侧,气氛终于松动。
药老缓缓坐下,手中毒杖尚未松开。
他望着桥下烟尘漫天、敌影如潮,淡淡道:“江湖……还没死啊。”
沈问天回剑望天,长叹一声。
“玄武未亡。”
……
山后,乱葬岗。
少年静坐残冢之巅,黑雾缭绕,百鬼环身。
《窥天诀》金光环绕,《恶鬼经》魂力流转。
他仍未出关。
但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波动,已逐渐影响天地。
……
桥上。
林月婵再度握剑而起,望着前方仍未溃散的镇武司大军,目光冷冷。
她轻声问:
“还打吗?”
胡玉龙咧嘴一笑:“不打,不痛快。”
叶清虚笑得苍白:“打,打到他们记住今天。”
温柔温月低声道:“打。”
烟霞谷主冷冷丢下一句:“若你们玄武不退,我们便不退。”
沈问天望着眼前一群已快力竭却仍提剑的人,缓缓点头:
“打。”
战鼓再响。
血战未歇。
三桥之上,旗帜重新高扬!
镇武司攻势受阻,玄武门尚存生机。
青城残火未熄,烟霞山林尚敢出剑。
江湖未死。
血还未干,敌意未止。
石桥上,尸骨堆成坡,冤魂未散,战鼓暂歇。
青城与烟霞的突袭虽然暂缓了镇武司攻势,但战线始终在摇摇欲坠之间。
宗主沈问天拄剑而立,面色苍白如纸;药老坐在毒雾之中,低声喘息,仿佛每口气都燃烧着半条命。
胡玉龙、林月婵、叶清虚等人浑身浴血,疲惫至极,却仍握剑不退。
远处,镇武司营地深处,一顶黑色营帐下,龙吟负手而立,静静望着战场的方向。
半晌,他轻声道:
“……他们也该来了。”
几乎在他说出口的同一刻——
西南方向,山脊滚来阵阵黑雾,风中传来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草木枯败,飞鸟避退。
一排身着黑金长袍之人踏雾而出,脚步整齐,杀机隐现。
为首之人,一袭白衣,面若刀削,眼神冷得像毒池深潭。
“五毒教,魏长歌。”
玄武门有人低声喊出他的名字,声音带着止不住的惧意。
魏长歌带着三十通玄杀入战场,每人皆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毒息,气机凝厚,呼吸之间仿佛腐蚀空气。
其后,五毒大军随之而来。
他们披着兽骨甲、面罩黑纱,手持骨刃与蛊壶,一到战场,便将断桥边那原本刚刚清明的空气再次吞没。
黑气如潮,毒虫啸鸣。
“这场戏……也该落幕了。”魏长歌淡淡开口,右手轻轻抚摸着手中淬满剧毒的毒匕。
“不知小公主这些年在玄武门内有没有受了委屈……”
后一句低不可闻,他在说给自己听。
而几乎同时,山道东边马蹄雷鸣。
长风镖局来了。
银袍疾风破雾,一队又一队手持镖枪、佩环银牌的骑军列阵山脚,纪律森严。
长风镖局年轻一代第一天骄,韩惊风,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巨狼上,缓缓停下。
他身姿俊朗,眼中却无一丝喜意,只是看着玄武山前那如地狱般的战场,久久不语。
副将策马上前:“韩少主,是不是直接冲阵?”
韩惊风没有应声,只是目光扫过血河尸山,最终苦笑一声:
“若有得选……我不愿踏这山一步。”
他低声叹息:“只可惜,我是长风镖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