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的建业城,空气中弥漫着艾草与粽叶的清香。吴主孙休在宫中设下盛宴,举行端阳祭祀大典。宫灯高挂,乐声悠扬,看似一派祥和景象,实则暗流涌动。
孙綝府邸内,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正烦躁地在书房踱步。他身材魁梧,面容阴鸷,眉宇间透着戾气。案几上摊开的竹简是半个时辰前宫中送来的请柬,烫金的绢帛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将军,宫中又来人了,说是陛下请您务必出席今日的端阳宴。\"管家小心翼翼地禀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孙綝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一闪:\"第几个了?\"
\"回将军,已是第十三位使者了。\"
孙綝冷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他心中暗想:\"孙休小儿,今日这般殷勤,必有蹊跷。\"回想起何曾临走时的提醒,近日朝中的风声——有密报称丁奉、张布等人常在深夜秘密入宫,与孙休商议至天明。
\"将军,依属下之见,还是称病推辞为妙。\"心腹谋士周奕低声建议,瘦削的脸上满是忧虑,\"近来宫中动向不明,恐有不测。\"
孙綝眯起眼睛,窗外阳光正好,却照不进他阴郁的内心。他何尝不想推辞,但十多位使者的轮番催促,已是明摆着不容拒绝。若再推脱,反倒显得心中有鬼。
\"备轿。\"孙綝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告诉使者,本将军随后就到。\"
周奕大惊:\"将军三思啊!\"
孙綝挥手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以为我不去就能平安无事?孙休既已起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凑近周奕耳边,压低声音道:\"你留在府中,若见我在宫中超过一个时辰未归,就在东厢放火。\"
周奕瞳孔一缩,立即会意:\"将军是想...\"
\"以火为号,给我个脱身的借口。\"孙綝拍了拍周奕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对方踉跄了一下,\"记住,要烧得旺些,让宫里都能看见浓烟。\"
半个时辰后,孙綝的轿辇停在了宫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昂首阔步走入宫门。阳光照在他绣着金线的朝服上,却驱不散他心中的阴霾。
宴会设在太极殿,殿内张灯结彩,乐师奏着欢快的曲调。孙休高坐主位,一袭明黄龙袍,面容温和,看上去人畜无害。见孙綝入内,他立即露出欣喜之色:\"大将军终于来了,朕还以为今日要独自饮酒了。\"
孙綝躬身行礼,眼角余光扫过殿内众人。丁奉、张布分列两侧,看似随意站立,实则封住了所有出口。他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臣偶感风寒,恐扰陛下雅兴,故迟迟未至。\"
\"爱卿说哪里话。\"孙休笑容可掬,亲自为孙綝斟了一杯雄黄酒,\"今日端阳佳节,正该君臣同乐。\"
孙綝接过酒杯,酒液在杯中晃动,映出他紧绷的面容。他暗自思忖:\"这酒中不会有毒吧?\"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仰头一饮而尽。酒液辛辣,烧灼着他的喉咙,如同他此刻焦灼的心情。
宴席进行到一半,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声。一名侍卫匆匆入内:\"启禀陛下,城东方向有浓烟升起,似是...似是孙将军府邸所在。\"
孙綝心中暗喜,立即起身作惊慌状:\"陛下,臣家中恐有变故,请容臣先行告退!\"
孙休放下酒杯,脸上笑容不减:\"爱卿勿忧,朕已派禁军前去查看。区区小火,何须劳动大将军亲自过问?\"
孙綝心中一沉,额头渗出冷汗:\"陛下,臣家中老母年迈,实在放心不下...\"
\"大将军这是信不过朕的禁军?\"孙休声音陡然转冷,眼中寒光乍现。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孙綝环顾四周,发现丁奉、张布已悄然向他靠近,殿门也被侍卫把守。他这才恍然大悟——什么端阳宴,分明是鸿门宴!那火恐怕也是孙休派人放的,为的就是逼他入宫!
冷汗顺着脊背流下,孙綝强自镇定,突然跪地叩首:\"陛下明鉴!臣近日听闻有人诬告臣谋反,此乃奸人离间君臣之计啊!\"
孙休冷笑一声:\"哦?那大将军为何心虚不敢赴宴?又为何急着离席?\"
孙綝额头抵地,声音颤抖:\"臣...臣愿意被流放到交州赎罪!\"孙綝暗道:今日之局,只能先稳住孙休…
\"交州?\"孙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卿当初为何不流放滕胤、施绩,而却将他们诛杀?\"
孙綝闻言,脸色煞白。滕胤、施绩都是他为了巩固权力而铲除的政敌,手段之残忍,朝野皆知。他咬了咬牙,再次叩首:\"臣...臣愿意受罚沦为官奴!\"
孙休怒极反笑:\"为什么当初不让滕胤、施绩成为官奴?\"他一掌拍在案几上,杯盘震得叮当作响,\"你残害忠良时,可曾想过今日?!\"
孙綝知道求饶无望,眼中凶光毕露。他猛地跃起,趁守卫不备,一把抽出其腰间佩刀。殿内顿时大乱,宫女惊叫着四散奔逃。
\"孙休小儿!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孙綝怒吼着,挥刀逼退上前阻拦的侍卫,直扑孙休而去。
孙休大惊失色,慌忙后退,却被案几绊倒。孙綝抓住机会,一脚踢向孙休下体。这一脚凝聚了他全部的恐惧与愤怒,力道之大,竟将孙休踢得滚出数尺,撞翻了烛台。
\"啊——!\"孙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捂住下体,面色惨白如纸。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他额上青筋暴起,眼中燃起滔天怒火。
\"护驾!拿下逆贼!\"丁奉大喝一声,与张布同时扑向孙綝。
孙綝挥刀抵抗,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制服。他被按倒在地,脸颊紧贴着冰冷的殿砖,仍不甘心地挣扎着:\"孙休!你不过是个傀儡皇帝!没有我孙綝,你早就——\"
\"闭嘴!\"孙休在侍从搀扶下艰难站起,声音因疼痛而颤抖,\"传朕旨意,孙綝大逆不道,即刻拖出午门斩首示众!其党羽若放下兵器投降,一概赦免!\"
孙綝闻言,突然停止了挣扎。他仰头大笑,笑声中充满癫狂:\"哈哈哈...好一个一概赦免!孙休,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高枕无忧?没有我,东吴迟早——\"
丁奉一拳打在他脸上,打断了他的话。鲜血从孙綝嘴角溢出,他却仍在笑,笑得狰狞可怖。
当孙綝的人头被悬挂在城门示众时,建业城的百姓纷纷涌上街头,有人甚至放起了鞭炮。这个横行霸道多年的权臣终于伏诛,城中到处是欢呼声。
\"苍天有眼啊!\"一位白发老者老泪纵横,\"我那被孙綝害死的儿子可以瞑目了!\"
与此同时,京口方向烟尘滚滚。司马师率领的两万江夏水军正在清剿孙綝的残余势力。有了吴国百姓的主动带路,魏军进展神速,孙綝的党羽如过街老鼠,无处藏身。
皇宫内,孙休躺在龙榻上,御医正为他处理下体的伤势。疼痛让他不时倒吸冷气,但想到孙綝已死,他的嘴角又浮现出一丝快意的笑容。
\"陛下,孙綝的五千部众已全部缴械投降。\"张布入内禀报,\"司马师那边也传来捷报,孙綝的余党基本肃清。\"
孙休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除掉了心腹大患固然可喜,但引江夏水军入境是否明智?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被疼痛和疲惫淹没。
\"传旨,大赦天下,与民更始。\"孙休缓缓闭上眼睛,\"至于司马师...等剿灭孙綝余党后,再作计较。\"
夕阳西下,建业城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一个时代结束了,但新的暗流,正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