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闻言,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好奇,三人走到一旁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下,避开了广场上炙热的阳光。
“要说起大雁塔,那就不得不说起咱们着名的大唐留学僧,玄奘法师了。”说着,李今越指了指广场中央那尊高大的雕像。
小嬴政也不由得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座雕像,心中已然将这名字与那座雕像对上了号。
“但说起玄奘法师,那咱们又不得不提到一部家喻户晓的明代神魔小说,《西游记》。里面的唐僧,就是以玄奘法师为原型的。”
“但是,玄奘法师跟唐僧区别还是非常大的,真实的玄奘法师,可要比小说里的唐僧厉害得多。”
听到此处,不仅小嬴政来了兴趣,天幕下的人们,也都不由得兴致盎然,打算听听这位今越姑娘要如何讲述这大雁塔的故事。就连身处高宗朝的玄奘法师,此刻也缓缓合上了面前的经书,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想听听千年之后的人们,会如何讲述自己的故事。
“玄奘法师本名陈祎,公元602年出生于洛阳,他十三岁便出家,得法号玄奘。十六岁时,他便开始游学,从洛阳出发,途经长安、四川、湖北、河北、江苏,遍访名师,精进佛法。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是佛学界有名的小镇做题家了。”
“但在游学过程中,玄奘法师却发现,各地的佛法经义,在一些地方说法不一,甚至相互矛盾。于是,为了探寻佛法的真谛,贞观三年,玄奘法师下定决心,打算前往佛教的发源地——天竺,也就是今天的印度,去求取真经。”
听到此处,天幕下无数向学之士,无不为玄奘法师这般纯粹的向学之心感到钦佩。
[为求真学,不远万里,此等向学之心,令人敬佩!]
[是啊,我等求学之人,也当以玄奘法师为楷模啊!]
倒是小嬴政此刻心中泛起了疑惑,这“佛教”又是什么?竟然有如此大的魅力,能让一个人为此不远万里,远赴异国他乡?
这时,李今越又说道:“当然了,那时候的玄奘法师,其实是偷渡去的印度,可没有像《西游记》里写的那样,被皇帝封为御弟,还拿着通关文牒,能在各个国家畅行无阻。”
这话一出,天幕下那些已经流传着玄奘西行故事和杂剧的朝代的人们都不由得会心一笑,但也有些只看过话本杂剧不清楚历史的百姓,满脸的不可思议。
[偷渡?那话本里不是说,唐皇亲自将他送出城门,还与他结为兄弟,赐了紫金钵盂吗?]
[诶,那是话本子上的唐僧,话本终究是话本,岂能全信。]
[不过……这真实的玄奘法师,竟是这偷渡前往求取真经的吗?那玄奘法师的向佛之心,当真坚如磐石啊!]
“贞观三年,玄奘法师独自一人,偷渡出关,这一路上的艰险,咱们可想而知。在经过玉门关外时,玄奘法师夜里去泉边偷偷打水,险些被守关的将士一箭射死。”
“被抓住后,守军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玄奘法师身为出家人,不能说谎,只能如实相告,说自己是要去西天取经。可按照当时的律法,玄奘法师这般偷渡出境,是需要将他押送回长安的。”
“但玄奘法师却态度坚决,对那守军说:‘宁向西行一步死,不向东归半步生!’”
“守军也被玄奘法师的这种精神所打动,最终还是放他西行了。”
天幕下,大慈恩寺内,双手合十静坐于蒲团之上的玄奘法师,听到此处,也是面色和蔼地轻轻摇了摇头,似在回忆当年的凶险,又似在感念那位守将的成全。
而天幕下的百姓们,则再次被玄奘法师的坚定所折服。
[宁可向西一步死,不愿东归半步生!好气魄!这才是真正的高僧!]
[说的不错!这才是真正的大毅力者!比那故事里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唐僧强了不知多少倍!]
[没错!这才是真正的高僧!此等心性,吾等佩服!]
“自那之后,玄奘法师走沙漠,翻雪山,在高昌国绝食明志,在龟兹国与人辩论佛法,一路上他既学法,也传法,历时四年,才最终抵达天竺。”
讲到这里,李今越不由得笑了起来,语气里满是调侃。
“不过啊,这个时候的玄奘法师估计也没想到,他去的时候,辛辛苦苦走过的一个又一个国家。等他学成归来的时候,诶?怎么这些国家全都没了?”
“就比如那高昌国,焉耆国,去的时候还是独立的王国,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大唐的西州和焉耆都督府。就连他曾辩法的龟兹,还有个于阗,玄奘法师要是再晚回来一点,也都变成安西都护府的地盘了。”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玄奘法师在前面跑,大唐的国境线,就在后边追啊!”
这话一出,天幕下的大唐子民们,无不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哈哈哈!说得好!这就是我大唐!]
[那可不!我们大唐的铁骑,那可不是吃素的!玄奘法师前脚刚走,咱们大唐的铁骑后脚就跟上了!]
[出去一趟,回家的时候路都好走了不少!]
[就是!所以说带什么通关文牒了?我回自己家要什么文牒?]
贞观年间的太极殿内,李世民听着李今越那句“玄奘法师在前面跑,大唐的国境线就在后边追”,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
他眼中满是抑制不住的自豪。
朕的大唐,就该是这般气吞万里,威甲四海!
李世民的目光投向天幕,心中暗自立誓,待扫平那清妖,荡尽倭寇之后,朕定要比原来做得更好!定要比天幕中所见的更快,将整个西域诸国,尽数归入大唐版图,开创一个远比后世所记载,更加辉煌的贞观盛世!
而与此同时,玄奘法师在听着这番话,脸上也露出一抹的微笑。
是啊,当年他自天竺归来,再次踏上西域的土地时,看到那些曾经途经的地方,纷纷插上了大唐的旗帜,心中亦是惊讶了许久,但随之而来便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心安之感,那是一种,还未踏入长安,便已然回家的感觉。
“到了天竺后,玄奘法师依旧发挥了‘小镇做题家’的天赋,在天竺不但将大乘、小乘、婆罗门等各派佛法学了个通透。”
“后来,天竺的戒日王在曲女城为他举办了一场无遮大会,邀请了天竺各门各派的七千名僧人。玄奘法师作为论主,宣讲他所撰写的《制恶见论》。各派僧人可以随意与玄奘法师进行辩论,若是玄奘法师被驳倒,他便要被割下头颅,以死谢罪。”
“然而,这场法会,一连开了十八天,那七千名僧人里,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将玄奘法师驳倒。自此,玄奘法师名声大振,威震天竺。”
此言一出,天幕下的人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既为玄奘法师的渊博学识感到震惊,也为那场法会的凶险而心惊肉跳。
[这……这哪里是辩论佛法,这分明就是以命相搏啊!]
[玄奘法师当真是艺高人胆大!这若是学问稍有不精,岂不是要身首异处!]
[十八日,七千人,无人能敌!此等才学,当真非凡!]
李今越继续说道:“不止如此,玄奘法师不光是佛学大师,更是一位语言天才,他精通梵语,是我们国家佛教历史上,最杰出的四大译经家之一。”
“公元645年,玄奘法师结束了他在天竺十余年的求法生活,启程归国。这一次,他带回来的,可不仅仅是浩如烟海的梵文经卷、佛陀舍利与金身佛像,他还带回了天竺诸国国王对大唐的尊崇。可以说,此时归来的玄奘法师,早已不单单是一位高僧,更是一位杰出的外交使节。因此,他还得到了唐太宗李世民的盛大礼遇。”
天幕下,无数百姓再次为之动容。
他们无法想象,一个当初孤身一人,偷渡出关的僧人,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在异国他乡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并为自己的国家带回如此巨大的荣耀。
这已经不仅仅是向佛之心的坚定了,这更是玄奘法师本人无与伦比的智慧、毅力与人格魅力的体现!
“玄奘法师回到长安之后,先是在弘福寺翻译佛经。三年后,这座大慈恩寺建成,他便移居此地,继续他那皓首穷经的翻译事业。”
“在回到大唐后的十九年间,玄奘法师一共翻译了佛学经典七十五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他所提出的‘五不翻’原则,更是对后世,乃至我们现代的外语翻译专业,都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可以说,玄奘法师翻译的经文,数量之庞大,质量之精良,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天幕下,一直静静聆听的玄奘法师,在听到后人对他如此之高的评价时,那和蔼的眼眸中,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光亮。原来自己穷尽一生所为之事,除了这些经卷,竟还能为千年之后的世界,留下些许微不足道的东西。
如此,便足够了,便知足了。
此刻就连一旁的小嬴政,在听完了玄奘法师的生平事迹后,那张沉静的小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欣赏,难得的开口说道:“此人能有如此心性、意志与智慧,想必他无论身处何种境地,从事何种事业,都会有一番成就。”
说着,三人也起身走到了玄奘法师的雕像近前。李今越和林幼微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对着那尊高大的雕像,恭敬地鞠了一躬。
而小嬴政只是静静地站着,他仰头望着那张坚毅而慈悲的面容,并未如她们一般行礼,只是微微颔首,以示尊重。
他知道,那位法师,看得见。
天幕之下,玄奘法师自然是看到也听到了,他听到了那位千古一帝对自己中肯的评价,更看到了两位后世小姑娘对自己的尊重。
他虽非始皇帝的臣民,但能得到这位奠定了华夏大一统的帝王的认可,他的心中还是高兴的。
当他看到光幕中,那小小的身影以颔首致意,看到那两个后世姑娘对自己的雕像躬身行礼时,这位一生历经风浪,见惯荣辱的得道高僧,眼中竟也泛起了些许湿润的泪光。他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袈裟,然后双手合十,对着光幕的方向,郑重地回了一礼。
“阿弥陀佛,”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始皇与两位小施主,过誉了。”
他心中感慨万千。
想自己一介凡僧,竟能在青史留名,受后世万代敬仰,竟还意外得了始皇一句“无论何事,皆有成就”的赞语。(最主要的还是名垂青史了。)
此生所求,此生所为,已然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