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李今越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从偌大的雕花木床上悠悠转醒,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
“羲桐,几点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
随即,一道黑影闪过,趴在李今越身边的小黑团子甩了甩尾巴,再度化作了小女孩模样,脆生生的答道:“宿主,卯时三刻,马上五点半了。赵老大和南宋那帮文武百官已经在上朝了。”
“这么早……”李今越闻言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嘟囔道:“看来当皇帝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她偏过头,看到桌案上摊着一叠厚厚的纸张,上面是她和羲桐昨晚连夜整理出来的,关于赵构自南渡以来干的种种荒唐事,窝囊事。
她叹了口气,还是挣扎着起了身,想着赶紧把这事给了结,好早日回去。
李今越掀开被子下了床,环顾着这间宽敞到甚至有些空旷的宫殿,不由得抿了抿嘴说道:“嘶,羲桐,这宫殿也太大了,住着瘆得慌。咱们还是速战速决,把事办完赶紧回去吧。”
羲桐闻言,当即就笑道:“啧,宿主,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李今越被她逗乐了,好奇道:“叫什么?”
羲桐当即挺起小胸膛,说道:“你这叫,山猪吃不了细糠。”
“你才是山猪!”李今越闻言没好气的给了她一个脑瓜崩,随即手脚麻利地给自己穿戴衣物。
门外的宫女听到里头的动静,赶忙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见到李今越已经起身,连忙躬身道:“呀!今越姑娘,您起了!怎么也不唤奴婢们一声,我等好伺候您更衣。”
说着,几名宫女便要上前。
李今越一见这架势,吓得连连后退,摆手道:“啊!别别别!各位姐妹,咱们可不兴这个哈!我自己来就好!我自己来就好!”
她那抗拒的模样,让宫女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好强行上手,只好欠身道:“那……那今越姑娘,奴婢们去给您打水洗漱吧。”
“好好好,那就麻烦你们了。”李今越这才松了口气。
待到洗漱完毕,她牵着羲桐,拿上那叠厚厚的“罪状”,一同走向大庆殿。皇宫确实太大,两人还特地拜托了一位小宫女在前头引路。
刚到大庆殿外,李今越便看到韩毅校尉正带着一队玄甲军将士肃立在殿前广场上。
“韩校尉!”李今越见状当即上前,笑道:“昨夜将士们休息得还好吗?”
韩毅和玄甲军将士们一看到她,立刻齐刷刷的行了个礼:“郡主!”
李今越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韩毅这才直起身,脸上带着笑意回道:“谢郡主关心。宋太祖为我等安排的营房很是宽敞,将士们都休息得尚可。”
“那就好。”李今越点了点头,目光投向殿门,“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韩毅答道:“回郡主,宋太祖等人还在上朝,听里头的动静,想必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了。如今天色尚早,郡主可要回去再歇息片刻?”
“算了,起都起来了。”李今越摇了摇头,随即,她目光扫过精神饱满的玄甲军将士们,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笑意,“既然赵老大他们还在忙,咱们也别闲着,趁这个时间,锻炼锻炼吧。”
韩毅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好奇。
而此刻,大庆殿内,气氛庄严肃穆。
赵匡胤端坐于御座之上,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南宋的各项事宜。昨日那股子痛彻心扉的伤心劲过去后,这位开国帝王便迅速进入了状态,开始审阅南宋的卷宗档案,梳理政务。
今日早朝,便是要拨乱反正。
就在他一件件将事务安排下去,南宋群臣战战兢兢领命之时,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女子领唱声。
“一二三四!预备——起!”
“团结就是力量——!”
紧接着,数十道整齐划一的雄浑男声如平地惊雷般炸响,歌声穿透了殿门,清晰地传了进来。
“团结就是力量!”
殿内君臣皆是一愣,赵匡胤更是眉头一挑,停下了话头,沉声问道:“殿外是何情况?”
一名守殿的雄武军将士连忙快步入内,躬身禀报道:“禀官家,是今越姑娘。她见陛下与诸位大臣正在议事,便带着玄甲军的将士们开始操练,说是要绕着皇城跑几圈,眼下已经带队出发了。”
“哦?”赵匡胤闻言,脸上的严肃竟化作了忍俊不禁的笑意,他摆了摆手,朗声道:“有意思!既然是后世的练兵之法,那岂能让他们独美于前?传朕旨意,让所有无需站岗的雄武军将士,都跟着今越姑娘一并锻炼!你们也跟着好好学习学习,这后世的锻炼之法有何门道!”
“是!”将士领命而去。
不多时,李今越带领的队伍便壮大了数倍,雄武军的将士们迅速融入其中,原本数十人的歌声,汇聚成了近千人的大合唱。
“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直到巳时,将近上午十点,赵匡胤这才将南宋遗留的各项事务都安排完毕。
大庆殿内,原本跪伏的一众南宋官员此刻也只剩下了几位尚书、侍郎级别的高官,其余人等皆已退下。
赵匡胤喝了口宫女奉上的热茶,润了润有些沙哑的嗓子,这才想起了李今越,也想起了是时候该处置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孽障了。
于是,他放下茶盏,沉声对着殿外喊道:“来人。”
一名雄武军将士立刻入内,躬身行礼:“官家。”
“今越他们回来了吗?”
那名雄武军将士闻言,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是立刻躬身答道:“禀官家,已经回来了。今越姑娘和韩校尉他们此刻正在殿外,好像……正在打扑克。”
赵匡胤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打?什么玩意?”
雄武军的将士连忙解释道:“扑克,官家。今越姑娘说那是后世的一种游戏,叫……叫什么‘斗地主’。”
赵匡胤听得一头雾水,压根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但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便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你先将今越还有党进叫进来吧。”
“是!”
雄武军的将士立刻领命,快步朝殿外赶去。
一出殿门,那将士便朝着大殿右边的台阶方向走去,只见那里早已被一群玄甲军和雄武军的将士们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不时还爆发出阵阵哄笑。
那将士好不容易挤进去,便听到党进那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人群中央响起:
“不是!韩毅!你有毛病吧!你们家郡主才是地主啊!你炸我干什么啊!我就剩一张了啊!我俩是农民啊!”
然而随即,韩毅那充满无奈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我知道!我知道!你着什么急嘛!我有分寸!我这不是看你马上要出完了吗!我炸一下翻个倍率嘛!”
话音刚落,只见脸上已经贴满了白纸条的韩毅,嘴角勾起一抹稳操胜券的笑意,对着李今越说道:“郡主,得罪了,这次末将终于要赢了!”
随即,他得意洋洋地丢出了手中的一张“4”,对着同样满脸纸条,神情呆滞的党进说道:“4,来!党将军,最后一张交给你了!”
然而,此话一出,周围的将士们却都用一种十分无语的眼神看着他。
而被寄予厚望的党进,则是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仅剩的那张孤零零的“3”,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要。”
“噗嗤!”
李今越听到这一声,再也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她将手里的牌往地上一拍,脆声道:“不要?那我就要了哈!7!结束了!来来来!羲桐!给他们贴上!”
这下韩毅也急了,他一把抓住党进的胳膊:“不是!党进!你怎么回事!一张4你都要不起!你剩的什么啊!”
党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的将手里的牌亮了出来:“3啊!你剩的什么啊!”
说着,他一把抢过韩毅剩下的手牌,只见韩毅手上明晃晃地还捏着另外一张“4”,当即愤怒的骂道:“不是!韩毅!你故意的吧!你好好的一对四不打!你打一张干什么!”
“我那不是想让你来出嘛!”
“那你直接出一对四咱们不就赢了吗!!”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那名雄武军将士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清了清嗓子出声道:“那什么……今越姑娘,官家有请。”
李今越闻言这才连忙抬起头,应道:“噢!来了。”
随着围观的将士们哄笑着散开,露出了韩毅和党进那两张几乎被纸条完全覆盖的脸,只剩下眼睛和鼻孔还在外面时。
那名来传话的雄武军将士一看到这副尊容,顿时绷不住了。
“噗嗤。”
他赶忙低下头,强忍着笑意说道:“指挥使,韩校尉,那什么……你们要不要……处理一下再见驾?”
李今越一听,当即坏笑道:“不行哦,愿赌服输,他们得贴到吃午饭才能拿下来。”
韩毅和党进闻言,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只能顶着这满脸的“战绩”,随着李今越走进了大庆殿。
两人一踏入殿内,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御座之上的赵匡胤,以及侍立在侧的南宋文武重臣,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纸人”。
下一刻。
“噗……咳咳咳!”
赵匡胤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剧烈的咳嗽起来,指着党进,想笑又得端着架子,一张脸憋得通红:“党进,韩校尉,你们……你们这是什么造型?”
党进闻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着头,瓮声瓮气的说道:“官家……臣……唉……还请官家赎臣失仪之罪。”
随即,党进便将自己是如何在韩毅这位“猪队友”的帮助下,屡战屡败,最终落得如此下场的事迹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期间,韩毅连连反驳,坚称是党进自己不争气,老是把炸弹拆开来打,所以才会输得那么惨。
赵匡胤听得是乐不可支,对那什么“斗地主”也生出了几分兴趣。但此刻还是正事要紧,他摆了摆手,强忍笑意道:“好了好了,既然是你们输给了今越要贴着这纸条,那便贴着吧,也算给你们长个记性。”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李今越,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好了,今越,你昨日不是给朕传话说,会将那孽障南渡以来的事迹帮朕整理出来吗?准备得如何了?”
李今越闻言,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她从羲桐手里接过那叠厚厚的纸张,点头道:“已经准备妥当,赵老大,咱们随时都能开始。”
赵匡胤闻言,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他对着李今越抬了抬手:“今越,入座吧。”
李今越点了点头,随即,又对韩毅说道:“韩校尉,你派人把那些罪魁祸首一并带上来吧。哦,对了,记得,秦桧记得先给他换套干净衣服,别熏到别人了。”
韩毅顶着满脸的纸条,肃然领命:“是,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