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棠闭了闭眼,将眸底的复杂情绪掩去,再抬头时,脸上已挂上了柔美的笑容。
“臣妾定会珍惜皇上待臣妾的心意。”
萧衡温柔凝视着她,“好了,别愣着了,你这样慢悠悠的拆礼物,岂不得拆到天亮?”
柳月棠抿嘴一笑,旋即拿起下一个盒子。
六岁是羊脂玉砚台和羊毫笔。
七岁是会旋转的琉璃灯。
八岁是……
……
最后,只剩下了床榻上的盒子,也就是第十九个盒子。
萧衡拉着柳月棠的手,目视着她:“淼淼猜,这最后一个盒子,是何物?”
柳月棠微微思忖,睫羽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臣妾猜不出来。”
“那便打开看一看。”
柳月棠笑盈盈打开盒子,诧异道:“火折子?”
“皇上,您送臣妾火折子有何用?”
萧衡轻轻一笑,握住柳月棠的手:“随朕出去便知道了。”
庭院中,烛影摇红,栀香与茉莉香交织,一桶烟花静立其中。
柳月棠瞬间明白了萧衡的用意,转身对上他温柔似春水的眼眸。
他道:“朕同你一起点燃它。”
柳月棠轻轻点头,与萧衡一同手持火折子,缓缓靠近烟花的引线。
当火花触碰到引线时,“嗤”的一声轻响,引信迅速燃烧起来。
柳月棠下意识后退一步,萧衡长臂一揽,将她稳稳护在怀中。
下一刻,“砰”的一声巨响,烟花直冲云霄,在夜空中炸开,绽放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也照亮了柳月棠满是欣喜的脸庞。
萧衡望着天空道:“淼淼,你看。”
“往后的每一日,都会如这绽放的烟火般璀璨夺目。”
“那些苦难,都已成为过去。”
彩影之下,萧衡揽着柳月棠的腰肢,“而朕,会许你一世璀璨。”
柳月棠微微一愣,转头望去。
两人相视一笑,绚烂的光影在彼此瞳孔中流转跳跃。
下一刻,柳月棠踮起脚尖,双唇吻在了萧衡棱角分明的脸颊上。
“萧衡,谢谢你。”
她低柔的声音在烟花声中响起。
直呼圣上名字乃大不敬之罪。
而此情此景,萧衡自是不会怪罪,反而……他心头涌起一抹异样的感觉。
足以证明,眼下她未将自己视为帝王。
而是她的夫君——萧衡。
他洒然一笑,眸中顿生波光粼粼。
柳月棠嫣然扬唇,静静凝视。
萧衡,或许……我可以试着多信任你一分。
******
八月初十,澜月国国王宗政钧亲临。
萧衡设下满汉全席,席间珍馐罗列,歌舞升平。
酒过三巡,宗政钧直言溱国君王昏聩暴虐,百姓苦不堪言,街头饿殍遍地,恳请借兵五万,愿以沧梧两州相赠送。
彼时,柳月棠和容悦正于邀月宫喝茶。
容悦慢条斯理地撇着茶汤:“也不知,那澜月国要借多少兵。”
柳月棠悠悠一笑:“超过五万,皇上定然不会愿意。”
“又或者,就看澜月国的国王有没有诚意了。”
容悦轻啜了口茶,放下茶盏道:“若是要出兵,我那弟弟素有大志,不若让他前去历练一番,且看能否有所作为。”
柳月棠道:“如此甚好,若你弟弟在朝堂上得力,于你亦有益处。”
容悦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倒也不奢求他能为我做什么,只希望他能在军中立下些功绩,不再让那些人瞧不起。”
当初,容家得势之时,那些叔叔婶婶些皆上赶着巴结。
容家一失势,他们便如避瘟疫般躲得远远的。
自己入宫后,弟弟更是处处受人排挤,后又被虞氏挟制,受尽了苦。
那些过去,倒叫她看清了——靠山山崩,倚人人去。
唯有自强,方能另辟天地。
又聊了许久,容悦方才起身离去。
柳月棠也跟着起身:“我同你一起,今午后太后身边的祝嬷嬷将玥儿抱了去,眼下太阳都快落山了还未回来,我有些放心不下,过去瞧瞧。”
容悦微微颔首:“也好。”
“说来,近日太后倒像换了个人似的,六宫请安一概不见,倒是经常传几位皇子公主过去。”
柳月棠微微摇着手中的团扇,鬓边的并蒂海棠步摇随着步伐轻轻颤动,“想来人上了岁数,便越发念着血脉亲缘。都说隔辈爱,疼孙儿比疼儿子还上心,这话倒是不假。”
待两人走到御花园附近便分了路。
柳月棠正要转身去寿康宫时,却见一众人往这边走来,为首的卜子安挥着拂尘开道。
而一旁的两人身着宽大华贵的质孙服,衣服上绣满了精美的图案,有展翅翱翔的雄鹰、奔腾的骏马、盛开的草原花朵。
“娘娘,想必那两位就是澜月国的国王和王子。”
柳月棠打量着走来的两人,年纪大一点的那位应该就是国王了,瞧着应该四十多岁的模样,身形高大魁梧。
而他身边的那位王子,应该二十来岁,墨黑发辫垂在肩头,眼眸透着不羁与野性。
柳月棠垂眸欲避,却在刹那间被一道灼热目光钉住。
而那厢,澜月国王子见到自己时,冷硬的眼眸亦剧烈震颤。
柳月棠微微拧眉,同挽秋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那眼神十分奇怪。
“大汗,这位是景和的贵妃娘娘。”
卜子安的声音拉回了柳月棠的思绪,她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颔首示礼:“熙贵妃,见过大汗。”
她垂眸许久,也未见眼前之人说话。
柳月棠不禁抬起眼帘,只见他死死盯着自己,眼眶猩红。
“哦,原来你就是熙贵妃娘娘。”一旁的澜月国王子回过神来。
“本王瞧着贵妃娘娘有些眼熟,不知熙贵妃祖籍何处?”
柳月棠云淡风轻答道:“本宫是京城中人。”
“不知贵妃娘娘可有孪生姐妹?”这时宗政钧问出。
他似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面庞线条紧绷。
“没有。”柳月棠回答后,便微微福了一下身:“本宫还有些事,便先行一步了。”
言罢,她皓腕搭在挽秋手上,款步离去。
鬓边珍珠流苏在日光下轻晃,碎玉般的珠串折射出粼粼光晕,落了一地碎影在宗政钧的衣袍上。
宗政钧手紧紧攥成拳头,目中各种复杂情愫暗涌,最后闭了闭眼,往前走去。
待人走远后,挽秋疑惑道:“娘娘,方才澜月国大汗瞧您的眼神好生奇怪,仿佛认识您一般。”
柳月棠抬手轻抚着自己的眉眼,“兴许,是本宫生得同何人有些相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