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芳把菜做好，端上了餐桌。
门口人影一晃。一身正装的李先生进门了。
显然，他并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看了单小姐一眼，微微颔首，便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太太。
李太和单小姐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李太说：“这是我朋友，单玉琪。”
又对单小姐说：“这是我先生。”
李先生脸上的表情温和了一些，主动招呼道：“你好。”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单小姐有些拘谨地说：“您好。”
丽芳见人都回来了，走上前去说：“李总，李太，饭已经准备好了。”
李先生不说开饭，却问李太：“嘉嘉呢？”
李太说：“小瑞把他抱到楼上去了。”
李先生说：“你们吃饭吧，我上楼看看他去。”
说完，不等李太再回答，就迈着从容的步伐踩上了楼梯。
一步一步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单小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一直看着李先生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直到脚步声也消失了，才对李太说：“我们等一会儿他吧。”
李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他每天回来都要先看看孩子。”
单小姐用手捊着屁股后面的裙子，也坐了下去说：“想不到一个老总一回家就要抱孩子。”
很快，单小姐又说道：“是好事呀。重视孩子的男人，注重家庭。”
李太说：“是呀，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爱，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没等到李先生，小瑞一个人下楼来了。
李太问：“先生在抱嘉嘉？”
小瑞说：“是的，让我先下来吃饭。让你们也吃饭。”
李太起身，对单小姐说：“我们吃饭去吧。”
单小姐说：“你要不要打个电话再叫一下？”
李太说：“别管他了。他本来就吃得少。有时候不吃。主要是回来看看孩子。”
边说着，就带头走向了餐桌。
如此一来，三个保姆也去了厨房吃饭。
单小姐说：“家里请这么多阿姨司机，一个月光这些人工都要不少吧？”
李太说：“我不管这些的。”
饭吃到一半，单小姐说：“你老公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高兴了？”
李太说：“没有。他本身就吃得少，可能也是怕影响我们聊天，所以干脆抱孩子去了。”
小瑞朝厨房外看了一眼。极小声地对丽芳说：“他说他不吃饭了。”
春玲端起盘子，小心地把牛腩汤沘在碗里，拌着米饭边吃边说：“管他吃不吃。他不干什体力活的人本来就不容易饿。”
小瑞一脸不可置地说：“他每天锻炼几个小时，那不是体力活呀？”
春玲说：“牛肉吃得多，不饿。”
三个人在厨房里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一天，一直到李太和客人吃完饭，李先生也没有下楼。
饭后，吃了一会水果，单小姐笑着说：“你老公一直不下楼，我不好意思再呆了。先回去了。”
李太说：“他和我们又没有聊天的话题。可能午休了。”
单小姐就势说：“那你也快点上楼午休去吧。我告辞了。”
丽芳和春玲在厨房里洗碗，李太自己送了客人出去。
客人才走没一会儿，李先生就下楼了。问：“她是什么人？”
李太问：“什么？”
李先生说：“为什么现在让不熟的人来家里？”
李太说：“和你不熟，和我熟呀。”
李先生问：“做什么的？”
李太说：“我不是说和朋友合伙吗？就是她。”
李先生冷冷地声音传进了厨房里：“来干嘛呀？来劝你继续找S？”
李太生气了：“你怎么说话呢？”
李先生平静地说道：“我看你是隔离还没够。信不信再给你隔21天？”
李太吼道：“人家又没有让我隔，是你让我隔的！”
李先生：“黄小艾，我看你是欠收拾！上楼去！”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硬，甚至还有点温情脉脉的。
春玲把头伸出去一点点，朝外望。
听到李太挣扎道：“你要干嘛？”
春玲把头缩回厨房里，瞪大眼睛张着嘴直摇头。
丽芳正靠在水池边洗碗，看到春玲瞪大眼睛张嘴摇头的一系列丰富表情，忍不住问：“你干嘛呢？”
春玲像猫一样轻手轻腿的退回到丽芳身边说：“要坏事！”
要说李家这日子吧，欢乐的时候多，可吵嘴的时候也不少。丽芳都习以为常了。
家里家外人多，牵扯也多，免不得吵吵闹闹的。
春玲来的时间短，又住在地下室，还是见得少了。
丽芳笑着说：“坏什么事呀。就是吵嘴么。”
说着看向阳光灿烂的后院，朗朗乾坤，坏什么事？
春玲用肩膀头撬了撬丽芳的后背，说：“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还是个老总，在家里和老婆吵架。”
说完一脸可惜的摇了摇头。
人在家里和外面能一样吗？丽芳看着春玲的表情，觉得好笑。
春玲看丽芳笑了，又用手扯着丽芳的t恤袖子强调道：“就是这么拽的。”
丽芳看着春玲拉着自己袖子的手说：“管他什么老总，在家里就是男人，老公。我还听说过博士生在家和老婆打架的呢。”
春玲咧着嘴角，啧啧啧的。一脸不相信和嫌弃的表情。
丽芳洗完碗盘，把那些餐具反扣在碗架上沥干水份。
春玲边解围裙边说：“走吧。”
丽芳说：“你先去睡吧，我把灶台擦一擦。”
说完就拿起了抹布。天花板上传来‘咚’的一声。
伴随着李先生不太清晰的低吼声，李太清脆的声音从楼梯口传了下来：“别拉我！你要干嘛呀？”
春玲三两下把围裙带子扎上，放在固定的地方，匆匆走出了厨房。
丽芳追出来，见到春玲正弓着腰一步两级楼梯的朝上爬去。
丽芳在她后面小声说：“你别管啦。”
春玲站在楼梯上，回头一脸严肃地对丽芳说：“家里这么多人，能看着他们打起来呀？”
说完快步上去，消失在了拐角处。
楼上传来巨大的‘砰’的一声关门声。
丽芳站在一楼的楼梯口，抬着头朝上望着。
丽芳的心情是平静的，多年相处，虽然李先生有毒舌和暴烈的一面，但那是对竞争对手。
对待身边的人，他冷傲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温热的心。
他可从来没对李太动过手。
只是，李太最近为了要出去工作的事情，确实任性了些，李先生一直隐忍着。暴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丽芳就这么站在楼梯口，内心百转千回的思量着。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看看。
又过了一会儿，春玲轻轻下来了。
凑到丽芳跟前说：“你是家里的老人了，快上去看看吧。千万别打起来啦。”
依丽芳以前的经验来讲，不去比较好。
便问春玲：“他们在吵什么？”
春玲就像身后有鬼一样，惊恐地回头朝楼梯上望了一眼，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对丽芳说：“李总一直在骂太太呢。李太也不肯低头，一直反击着，意思是说李总在外面有花花事。”
丽芳说：“老生常谈了。没事的。”
春玲突然靠到丽芳耳朵边问：“你相信吗？李总平时一举一动那么讲究，这么斯文干净的男人，会在外面不干不净？”
这谁能知道？保姆只能看到雇主在家里的很少一部份事情。可谓冰山一角。
至于外面的精彩，保姆从何得知呢？
楼上传来‘叭’的一声响。然后就是东西在地上骨碌碌滚动。
卧室里是木地板，所以东西摔在上面，和摔在大理石地木板上的声音不同。
光凭声音，无法判断是瓷器或玻璃器皿。
通往后院的玻璃门没有关，午后阳光下的树枝上，有小鸟在跳跃着，清脆地啼叫着。
它们只要白天有吃食，晚上有巢穴，便再无忧愁和烦恼。
可人就不一样了。追求完三餐一宿后，又会有更高的目标。而且还要照顾自己或别人的各种情绪和精神需求。
随着那‘叭’的一声，春玲的肩膀抖动了一下，微张着嘴看着丽芳。目光呆呆的，眼白多，眼黑少。
脸上的表情写着：“完蛋了。”三个大字。
春玲眨着眼睛小声说：“天呐，他胳膊上的肌肉那么壮，这如果是一拳头抡下去，那个娇滴滴的太太能受得了啊？”
春玲边说，边用手捏着自己胳膊上的宏二头肌。
丽芳说：“他就是骂得凶，不会动手的！毕竟素质摆在那里呢。”
春玲说：“不行，得上去看看。这么多人都不去劝一下架，说不过去。”
她的语气无比的坚定。说完拉了一下丽芳，就朝楼上去了。
丽芳看着她脚尖点地的背影，考虑了两秒，跟在了后面。
两个人才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就听到李先生的声音从主卧内闷闷的传了出来：“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安分了，家里呆不住了是不是？不是往外跑，就是往家里带些不三不四的人！”
后来又说了一串英语，春玲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丽芳。
丽芳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但听语气肯定不是什么赞美的话。
接下来是李太的声音：“我带回来的人是不三不四吗？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了，带过几次朋友回来？我也知道现在不能随便带人回来，可人家都到小区门口了，再说也有24小时的检测证明！”
丽芳和春玲两个人把身子贴着楼梯口的墙壁 ，把头伸出去看了一眼，主卧的门关着，仔细看，有一条细缝。只是虚掩。
客厅的小茶几上，并排放着两部最新款苹果手机。那部有漂亮的手机壳的是李太的，另一部黑色壳的是李先生的。
门内，李先生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有什么必要现在来？还合伙人！我看是乌合之众！我和你说过没有？别和你以前那些朋友再来往了。别搞些无用的社交！有时间和我那些朋友们的太太多联络一下，喝喝茶，还能增进一下感情！”
李太说：“什么都是你的，你的！我以前的朋友很多都不联系了。就只剩下这几个了。还要怎么样？”
李先生的语气又稍微缓和了一些，说：“你好多天没回家了，中午孩子们不在家，我本来想回来咱俩单独吃顿午饭。看来是多余了！”
李太有些伤感地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出去做事的原因。我连带朋友回家的资格都没有，明明人家有24小时检测，你非要挑刺。还有你中午回来吃饭，说得好像是对我的赏赐一样。”
李先生语气又陡然加重了：“我说了是赏赐吗？我说是我自己要回来！以后再别提出去做事了，连家里都整不明白！人家夫妻分开几天再见面还能亲热两天，你呢？在外面那么多天了，一回来就和我怄气！”
李太气呼呼地说：“我本来就不用隔离的，是你要把我隔在外面，害我这么多天见不到孩子！神经病！”
“欠收拾！”李先生的这句低吼之后，再没有再听到李太说话。
卧室的门‘砰’一声紧紧关上了。
春玲耳语道：“怎么办？”
丽芳看了春玲一眼说：“不会有事的。”
不一会儿，传出来李太的声音：“你要干嘛呀?”
下一句被淹没了，只剩下一阵低低的呜咽。像是被人吻住了唇。
春玲脚一迈，就要进二楼客厅。
丽芳使劲拉往了她。
春玲附在丽芳耳朵边小声说：“该不会出事吧？”
丽芳看着春玲，思索着。好久，摇了摇头。
门里传来男人粗、、、、重的喘、、、声。
春玲皱着眉，眼珠子转了转。张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和无地自容。
断断续续传出女人温柔愉悦的声音。
男人喘息更大了，间或有两句模糊的话语，听不出来说的什么内容。
春玲缩着脖子，转身用手抓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朝楼下去了。
丽芳走在她身后。
二楼客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很执着地响着，可惜无人接听。
两人下到一楼，丽芳的心怦怦跳着，看到春玲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丽芳说：“没什么事，快下去午睡吧。我都说了别管他们的事。”
春玲用一根食指，指着开花板，不解地问：“这家男的？怎么吵着吵着就又好上啦？，，妈哎这脾气，，”
丽芳说：“快去午睡吧。咱们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别的就当不知道。”
春玲说：“牛肉吃多了。劲头大！”
说完头也不回的噔噔噔朝地下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