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释然一笑,颔首道:
“这不就对了!诶,大妹子啊,你可别不好意思,我都看出来了,你肯定也是因为心上人跑到了这该死的停云阁中,心里头气不过,才来这里蹲守他!
哎呀,先别着急否认呐,这有什么?不瞒你说,我也是这样的!”
“你也……心上人?”林汐停下了摆成波浪鼓的小手,愣愣地望着中年妇人。
看不出来,您老……还挺老当益壮的啊……
“哎呦呦,口误口误……”
中年妇人哑然失笑,
“我这么大年纪,当然不是什么心上人了,是丈夫,丈夫……”
“噢噢……”
见这位老妇人如此迷糊,对于她的说辞,林汐心里已是信了大半成。
毕竟,能如此鬼鬼祟祟躲在这种犄角旮旯的,除了抓小孩的人,也只能是同行了!
想来,先前见到的那双猩红色瞳孔,估计也是因为她亲眼见证了丈夫偷情,目眦欲裂,给气出来的。
想通之后,随即涌上心头的,便是一股浓浓的怪异感。
自己居然在跟一位比母亲年纪还大的妇人一块蹲墙根捉奸?这,这对吗?
想至此,她不由俏脸一红。
都怪这呆瓜,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居然学这种东西!
害得我提前几十年蹲在这……丢人死了!!
“大妹子,看你有些面生,话说,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中年妇人并未察觉到林汐神色的异常,继续自来熟地想要攀谈。
“啊?是,是啊……”
林汐有些不自在低下了头,咬唇答道。
为什么会有种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明明干坏事的不是我啊!
“咦?那你第一次来就懂得躲在这?有点门路呐!”妇人惊呼道。
“额……眼力好,眼力好而已……碰巧看见就钻进来了……”林汐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随口答道。
这位妇人在说什么?躲个地方还需要什么门路?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中年妇人摇了摇头,突然压低了声,凑近道,
“我的意思是,大妹子第一次来,居然就懂得躲在外面守着,而不是冲进去大闹一场,这说明你肯定是听说过一些风声的吧?关于这座停云阁?”
“风声?什么玩意?”
林汐有些哭笑不得。她单纯只是被里头的靡靡之音给吓到了,不敢进去而已。
妇人没有听见林汐的嘀咕,继续神神叨叨:
“想当初,老娘第一次来这的时候,本来也想直接闯进去的来着,
可我刚来到门口,便撞见了乌泱泱一群伙夫,把一大袋东西从里头扔了出来。
我好奇上前一看,好家伙,居然是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闺女,
据围观人说,她也是来这里捉奸的,在里头大闹了一场,结果却没能换回郎君回心转意,反而还白挨了一顿打!
当时,那群伙夫也看见我了,远远瞪了我一眼,我顿时给吓得撒腿就跑,不敢再进去造次了……”
“这地方这么恐怖?”林汐惊讶道。
“那是当然,这都还没完呢!”中年妇人长吁了一声,又神秘兮兮道,
“之后我又听说,当夜那个挨打的黄花大闺女心里气不过,在娘家养好伤后,又跑去了县衙,要告自己丈夫和这座停云阁!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林汐也有些好奇,一时连害羞都忘记了。
“县尉拍板,定那黄花大闺女寻衅滋事!再赏二十大板!
哎呦呵,据说那大闺女挨了这一顿毒打后,两个月都没能下得来床!
之后,她就乖乖回了夫家,再也不敢闹腾了,丈夫出去做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说一句不是!”妇人长叹了口气,啧啧称奇。
“岂有此理!这浔阳城还有王法吗?”林汐攥紧了双拳,呼吸粗重。
“唉,可不是吗?此事之后,这停云阁的通天背景便传开了,一个个都说得有板有眼,
什么小王爷开的买卖,什么知州的资产,等等等等……当真是众说纷纭,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都说这楼连县衙都惹不起,管不住,
总而言之,从那之后,无论占不占理,谁想进去闹事,都得好好掂量一番……”
妇人煞有其事道。
“这破烂世道……唉,果然,越金碧辉煌的地方,骨子里就越肮脏!”
林汐气得不轻。被现如今的世道深深震惊后,她心底对中举登科,登堂为官的渴望也就更深了。
哪有什么公平啊?不过是没损害到官老爷的钱和权,于是他们就陪你做做样子罢了。
尽管她认为自己已经自私得很,但最起码,她还有最基本的良心。
若自己真能拜入庙堂,暂且不论什么叱咤朝堂了,至少也能做到护民一方……
“唉,反正,从那之后,我每次来这地方捉家中那位老匹夫,都不敢闯进去闹,只敢躲在这种犄角旮旯堵着他回家。
他也学精了,每次想要来这地方,都得假装是有什么正事,甚至还要装模装样是给同僚叫走的。
但这也架不住老娘眼尖!就他那点破烂伎俩,怎能逃得出老娘的法眼?”中年妇人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变得有些得意。
林汐却一下子愣住了,望着中年妇人,面露尴尬:
“每……每次?您老……捉奸还能抓好几次啊?”
“哎呦,那可不,男人一旦染上了这玩意,那可是跟染上赌了没分别,是戒不掉的哟……”妇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啊?可是……都来这种地方了,还给您老抓了个正着,您老就这么惯着他?日子照样过?”
林汐更加迷惑了。
捉奸捉奸,在她想象中,不都得是鸡飞狗跳的戏码吗?闹腾得乡里皆知,收不了场都不为过。
那眼前这位老妇人又是为何,在阐述这种事情之时,却还能表现得这般平静?简直就像是在诉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事。
“诶,大妹子,这你就不懂了!”中年妇人摇了摇头,继续侃侃而谈,
“日子当然得照样过!我都这么大年纪了,难不成再去闹什么分家?那不是自讨苦吃吗?多累啊!
况且,这也算不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男人嘛,能没点小爱好?惯着就惯着呗,不影响老娘过日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