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南市的晨雾裹着香火气,我蹲在彩塑铺的青石阶前,磁石吸起的铁屑在皮囊里沙沙作响。
鎏金佛像的莲花座下积着层薄雪,释迦牟尼低垂的眼睑上凝着冰凌,倒像尊悲悯的雪菩萨。
赵匡胤的刀鞘突然敲响供桌,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乱颤:\"直娘贼!这弥勒佛的肚子比契丹可汗还鼓!\"
曹彬的佩剑贴着佛耳刺入榫卯,青锋过处簌簌落下赭色铁粉。\"苏监正请看,\"他剑尖挑起粉末,\"天竺来的金粉里掺了三成磁铁矿。\"
我摸出司天监的青铜量尺,佛首倾斜的弧度恰是洛阳磁偏角,\"这哪是明王像,分明是尊铁罗汉。\"
掌柜的念珠突然崩断,檀木珠滚进香炉灰里。\"阿弥陀佛......\"他肥厚的手掌按住《金刚经》,扉页\"王朴敬献\"的墨迹被冷汗晕开,\"此乃三司使供奉的镇寺......\"
\"镇的是南唐水师吧!\"赵匡胤一脚踹翻经案,经卷里滑出捆带火漆的箭矢图纸。
手机闪光灯亮起的刹那,佛龛后的暗门吱呀洞开,寒气裹着铁腥味扑面而来——二十架未组装的床弩零件泛着冷光,望山处的\"显德三年监造\"印记还沾着新鲜桐油。
查封告示引发骚动时,我正用活字印刷机赶制布告。洛阳商会的算盘声在衙门外汇成暴雨,绸缎商钱满仓踩着《盐铁律》嘶吼:\"断人财路如弑亲!\"
他怀里的波斯猫突然炸毛跃起,项圈撞在衙役的磁石腰牌上,\"叮\"地弹出半枚南唐鱼符。
\"钱掌柜的招财猫,倒是比军驿快马还灵通。\"赵匡胤拎起猫儿晃了晃,铁符坠地声惊散人群。
我展开连夜修订的律令,松烟墨混着火药味在朔风里弥散:\"私贩铁器十斤者流三千里,百斤者斩立决!\"
变故发生在子夜突袭。我蹲在彩塑铺地窖调试磁石阵,曹彬突然掀开暗格:\"苏大人,这账簿比佛经还厚!\"翻开的账页间夹着蜂蜡封印的密函,火漆上的\"朴\"字在磁力作用下微微颤动。
赵普的炭笔突然折断:\"江南漕运的沉船图,怎会与南唐水寨布防如出一辙?\"
五更天的紫宸殿上,我托着佛首残骸进殿。赵匡胤突然抛出个铁蒺藜,在金砖地上滚出个歪扭的\"兵\"字。王朴的咳嗽裹着风雪飘来:\"老臣体弱......特献药铁三千斤以资军备......\"
\"王司使的病根在这呢。\"赵普抖开染血的账册,炭笔圈出的数字在蟠龙柱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柴荣抚着佛像断掌沉吟:\"苏卿这磁石验铁法,倒比大理寺的刑具还见血封喉。\"
当侍卫扯开王朴的紫貂裘,露出贴身软甲时,满朝朱紫的抽气声惊飞了殿角寒鸦。
赵匡胤的狂笑震落藻井积尘:\"直娘贼!文官的脊梁都是精铁打的!\"我摸出手机拍摄罪证,碎屏裂纹突然拼出完整的\"杯\"字,1%的电量图标如将熄的烛火。
查封王朴别院那夜,我在书房暗格发现个鎏金匣。掀盖的刹那,活字印刷的《推背图》残页雪片般纷飞——第四十二象\"美人自西来\"的谶语旁,朱笔批注着阿拉伯数字的卦解。
赵普夺过火钳挑开炭盆,未燃尽的密信显示,南唐战船吃水线竟与汴河漕运图毫厘不差。
流放队伍出城那日,我蹲在囚车旁递上羊皮水囊。王朴枯爪突然扣住我手腕:\"改得了盐铁,改得了天命么?\"他咳出的血沫在雪地绘出个\"检\"字,马蹄踏碎前竟与手机裂纹严丝合缝。
赵匡胤打马掠过,抛来的酒囊砸起雪雾:\"苏监正,该喝庆功酒了!\"
我仰头灌下冷酒,瞥见《清明上河图》里的新酒楼张灯结彩。手机在怀中最深处震动,黑屏前最后的画面是酒旗上\"杯酒\"二字在暮色中招展,宛如十年后某个雪夜将倾的黄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