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天下午,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再次打破了宁静!
“唐军!是唐军骑兵!”城头的哨兵发出了凄厉的警报。
逻沙冲到城头,看到城外那如同乌云压顶般的骑兵阵列时,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真的是他们!他们竟然来了!
“全军戒备!死守待援!”逻沙声嘶力竭地吼道,他知道自己兵力薄弱,唯一的希望就是坚守,等待可能从僰道或他处来的援军。
战斗再次打响。
唐军依旧是老套路,弓箭压制,简易云梯强攻。
但这一次,南溪守军有了防备,抵抗得异常顽强。箭矢、滚木礌石从城头倾泻而下,给攻城的唐军造成了不少麻烦。
山行章见状,亲自披甲执刃,冲到第一线。“弓箭手!集中射击城楼!压制那个守将!”
他指着正在城楼上指挥的逻沙吼道。
密集的箭雨笼罩了城楼,逻沙身边的亲兵接连倒下,他本人也被流矢擦伤了手臂,不得不暂时后退。
“跟我上!先登者,赏绢百匹,官升三级!”山行章抓住机会,亲自攀上一架云梯。
主将的勇猛再次激励了全军,唐军士兵如同潮水般涌上,不顾伤亡地向上攀爬。
惨烈的攻城战持续了半日。
南溪城墙多处被突破,守军兵力不足的劣势逐渐显现。逻沙虽然奋力搏杀,亲手砍翻了两名登城的唐军,但终究无法挽回败局。
当夕阳即将沉入远山时,南溪县的东门在被唐军反复撞击后,轰然洞开。
“城破了!杀进去!”浑身浴血的山行章发出了胜利的怒吼。
唐军骑兵涌入城内,最后的巷战几乎没有悬念。
逻沙在亲兵全部战死后,被数名唐军围住,乱刀砍死,无奈殉城。
南溪县,宣告陷落。
同样的流程再次上演:搜刮能带走的物资,主要是粮食和箭矢,带不走的连同南诏军的营寨一并焚毁。
山行章和杨儒甚至没有在城中过夜,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便带着部队再次撤离,如同幽灵般融入了南溪县东面的夜色之中,留下了又一座燃烧的城池和满地的狼藉。
就在唐军撤离不到半个时辰,大地再次传来沉闷的雷鸣。
南诏演览蒙细罗率领着三千本部骑兵,风驰电掣般赶到了南溪县外。
映入眼帘的,是洞开的城门,城内尚未熄灭的火焰舔舐着残垣断壁,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尽是身着南诏皮甲的尸体,其中就包括守将逻沙那被乱刀砍死的惨烈遗骸。
“啊——!唐狗!安敢如此!”蒙细罗双目瞬间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愤怒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交织在他心头。愤怒于同胞的惨死和城池的再次被毁;恐惧于会川都督那冰冷的军法——接连失城,损兵折将,他若毫无建树地回去,下场可想而知。
“演览,马蹄印往东去了!他们还没跑远!”前去附近警戒和搜索的探马发现了唐军撤退的踪迹。
山行章和杨儒为了尽快撤离,并未花费太多时间清理痕迹。
蒙细罗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孤注一掷的光芒。
他不能空手回去!必须咬住这支唐军,哪怕不能全歼,也要重创他们,将功折罪!
“追!全军追击!为死去的弟兄报仇!拿唐狗的人头,回去向都督请功!”蒙细罗拔出弯刀,指向北方,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
三千南诏骑兵如同脱缰的野马,沿着唐军留下的清晰痕迹,疯狂追去。复仇的怒火和对军法的恐惧,驱使着他们不顾一切。
马蹄声碎,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与此同时,山行章与杨儒率领部队一路东撤,抵达了位于戎州东部、靠近泸州边境的奋戎城。
此地城墙残破,早已无人居住,但地势相对平坦开阔,适合骑兵暂时休整。
部队人困马乏,刚下马准备饮水喂料,派往后方警戒的游骑便狂奔而回,带来了紧急军情。
“报!将军!后方发现大量南诏骑兵,距此不足二十里,正全速追来!看旗号,应是巡视僰道的蒙细罗所部!”
“来得这么快!”杨儒眉头一皱,看向山行章。
山行章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狰狞的战意。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冷笑道:“好啊!正愁没机会好好教训这群蛮子!他们既然送上门来找死,某就成全他们!”
连日来的游击虽战果颇丰,但总觉不够痛快。
“传令!全军即刻备战!此地地势开阔,正适合骑兵决战!让弟兄们检查武器,喂饱战马,准备迎敌!”
山行章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在废弃的城垒间回荡。
杨儒略一思索,补充道:“我军连日奔波,虽疲惫但士气正盛。南诏军疾驰而来,乃是疲兵,且蒙细罗报仇心切,必然轻敌冒进。
此战,可胜!山将军,我率一千人马于左翼林中埋伏,待你中军接战后,从其侧翼杀出,必可破敌!”
“好!就依杨将军之计!”山行章重重一拍手,“赵骁!”
“末将在!”校尉赵骁挺身而出,他是在开边之战中表现出色的年轻军官。
“你率五百精锐,多备弓弩,于右翼那片乱石岗后隐蔽,听我号令,以箭雨覆盖敌军后阵,打乱其建制!”
“得令!”
命令迅速下达。
疲惫的唐军士兵们眼中重新燃起斗志,他们默默地检查着弓弦,磨砺着横刀和马槊,给心爱的战马喂下最后一把豆料。
没有人说话,只有金属摩擦声和战马偶尔的响鼻声,一股肃杀之气在夜空下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