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渊的冰面像面碎裂的镜子,裂缝里渗出的寒气带着股铁腥味。林小满蹲在冰缝边,指尖悬在半空,冰灵之力刚凝聚,就见裂缝里突然窜出条银亮的影子,贴着他的指腹掠过——是条半尺长的冰鱼,鱼鳞上的纹路竟与石塔找到的鱼钥完全吻合。
“这鱼比小王还机灵。”林小满笑着捏住鱼鳃,鱼嘴一张一合,吐出枚米粒大的冰晶,落在掌心瞬间化作个字:“潜”。
小王正用青铜扳手凿冰面,闻言回头啐了口:“又拿我跟鱼比?上次在盐井说我像鱼骨架,这次……”话没说完,扳手突然打滑,冰面裂开道新缝,里面涌出的寒气中,隐约能看见座冰封的沉船,桅杆上挂着串冰棱,棱面折射出七彩的光。
“是盐滩那艘鲛绡船!”阿影指着冰缝深处,“船帆上的鱼纹冻在冰里,还在发光呢!”她忽然想起石塔铜镜里的影像,“守灯人的船果然沉在这儿了。”
林小满将鱼钥贴近冰面,钥身的盐晶眼睛突然亮起,冰缝里的冰鱼纷纷聚过来,围着鱼钥游动,在冰面拼出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的冰层渐渐变薄,露出底下的暗河。“看来得下去。”他解下腰间的麻绳,“小王,你会水,跟我下去;阿影在上面守着,要是冰面塌了就拽绳。”
“又让我当先锋?”小王脱了外衣,露出结实的胳膊,“早知道学游泳的时候偷懒点,现在也能躲清闲。”嘴上抱怨着,却还是先跳进暗河,冰水刚没过胸口,他就咋咋呼呼喊起来:“这水底下有东西!滑溜溜的,缠着我脚腕!”
林小满跟着下水,冰灵之力顺着指尖蔓延,周围的水温骤降,缠在小王脚腕上的东西瞬间凝固——是丛水草,草叶间缠着块鲛绡,上面绣着“玄冰三层,每层三关”。“古羌人把关卡标得倒清楚。”他扯断水草,“第一层关怕是就在这暗河底。”
暗河水深不足两丈,河底铺着层细沙,沙里埋着些破碎的陶片,拼起来是个罗盘的形状。林小满让小王举着鱼钥照亮,沙底的陶片突然亮起,在河底拼出北斗星图,图中“玉衡”星的位置,有块方形的石板微微凸起。
“是机关。”林小满潜入水底,手指抠住石板边缘往上抬,石板下涌出股暖流,里面混着些金色的细沙,在水中凝成个“衡”字。“玉衡关的钥匙。”他将金砂收集进陶罐,刚浮出水面,就见阿影在冰面大喊:“快上来!冰鱼群不对劲!”
暗河水面突然沸腾起来,无数冰鱼跃出水面,在空中组成道鱼墙,挡住了通往上游的水路。阿影扔下来根火把,火光中,鱼墙的缝隙里隐约有光闪过——是沉船桅杆上的冰棱,棱面折射的光正好对着鱼墙的第七排。
“打第七排中间那条鱼!”林小满对小王喊,两人同时扬手,将手里的陶片扔过去,鱼墙应声破开个缺口,露出上游的石门,门楣上刻着“听声辨位”。
石门后是间圆形石室,四壁嵌着冰制的音叉,每个音叉旁都有个小孔,暗河的水流进去,发出“叮咚”的声响。石室中央的冰台上,摆着个青铜钟,钟口缠着冰棱,敲上去闷响一声,四壁的音叉竟同时震动,在冰面投出杂乱的光斑。
“这是让咱们按音阶敲钟?”小王揉着发麻的手,“可我五音不全啊。”
林小满却盯着冰面的光斑:“不是音阶,是星序。你看光斑的位置,对应北斗的亮度——天枢最亮,摇光最暗。”他让小王按亮度从高到低敲击音叉,音叉发出的声响果然让青铜钟微微颤动,钟顶的冰棱开始融化,露出里面的铜舌,舌面刻着个“衡”字。
“第二层关该是‘玉衡’了。”他敲响青铜钟,石室的地面突然下沉,露出底下的冰洞,洞里的冰柱上,缠着圈圈铁链,链节上挂着些风干的鱼鳔,鳔上用朱砂画着星图。
冰洞比石室宽敞,洞顶垂下些冰锥,锥尖的影子在地上拼出个巨大的“斗”字。林小满数着冰锥的数量,正好四十九根,对应北斗的变化周期。“这些冰锥是‘星斗阵’。”他指着影子重合的地方,“踩在影子交叉点上,别碰冰锥。”
小王跟着他往前走,脚刚踩在交叉点,冰锥就“咔”地缩短半寸,链节上的鱼鳔随之展开,露出里面的字:“左三右四,前七后九”。“是步数。”林小满往左走三步,往右走四步,脚下的冰层突然亮起,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块玉牌,牌上刻着“玉衡”二字,背面是幅微型地图,标注着第三层关的位置——沉船的货舱。
“总算能上船看看了。”小王搓着手,跟着林小满往洞深处走,那里的冰层已经融化,露出沉船的甲板,舱门紧闭,门环是个龙头形状,龙嘴里叼着枚铜钥匙,匙柄刻着鱼纹。
“第三关是‘鱼龙关’。”林小满将玉牌塞进龙嘴,铜钥匙“咔”地弹出,打开舱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货舱里堆满了陶罐,里面装着发酵的鱼露,液面漂浮着些金色的泡沫,聚成个“开”字。
“古羌人用鱼露当机关?”小王拿起个陶罐摇晃,泡沫突然炸开,里面飞出只银鱼,鱼腹里藏着卷兽皮,上面写着:“玉衡归位,星钥初合,下一站,瑶光渚”。
林小满将兽皮展开,与之前找到的星图拼在一起,“瑶光”星的位置,赫然是座雪山的形状。他忽然注意到货舱角落还有个木箱,打开一看,是盏琉璃灯,灯座是用鱼骨架做的,骨架间镶嵌着七颗宝石,正好对应北斗七星。
“这是守灯人的灯。”阿影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她顺着绳梯爬下来,手里拿着片冰鱼的鳞片,“冰鱼群退了,上面安全。”她指着琉璃灯的宝石,“你看这颗蓝色的,和鱼钥的盐晶眼睛一样亮。”
林小满将鱼钥放在灯座中央,七颗宝石同时亮起,在舱壁上投出完整的星图,图中“瑶光”星的旁边,有行小字:“星钥合,雪山开,需以冰鱼之血为引”。
“要杀冰鱼取血?”小王皱起眉,“刚才还帮咱们带路呢,这不太好吧。”
林小满却笑了,从陶罐里舀出些鱼露,涂在鱼钥上,钥身的盐晶眼睛突然渗出红色的液珠——不是血,是鱼露里的天然色素,遇盐晶凝结成了血色。“古羌人哪舍得杀引路鱼。”他将液珠滴在琉璃灯上,灯芯“噗”地燃起,火焰呈青蓝色,照亮了舱壁上最后一幅壁画:一群人举着琉璃灯,正在雪山开凿通道,通道尽头的石门上,刻着北斗的图案。
“看来下一站得爬山了。”小王望着壁画上的雪山,突然打了个寒颤,“早知道带件厚衣服,这玄冰渊比冰城还冷。”
阿影收起琉璃灯,灯架的鱼骨架在火光中泛着银光:“守灯人大概就是在这儿失踪的。你看壁画上的人,穿着和盐井岩画里的渔民一样,他们举灯的方向,正是瑶光渚。”
林小满最后一个离开货舱,回头望了眼暗河,冰鱼群还在水面游动,像在送别。他忽然觉得,这玄冰渊的三关,看似凶险,实则处处透着温柔——冰鱼引路,鱼露作引,连机关都留着生机。古羌人大概是想说,真正的探险,不是征服自然,而是看懂自然的善意。
“走吧,”他拽了拽小王,“再磨蹭雪山都要封路了。”三人顺着暗河往回游,冰面的漩涡已经合上,只留下鱼钥在冰面投下的微光,像颗沉在冰里的星,指引着下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