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洒脱之中而又带着颓败的话语传荡,
刹那之间,却是宛若一条细绳将所有人的情绪勾动而起,
那浓厚的敌意,在这刹那间逐渐消逝。
哪怕是一脸凶恶的孟平竹,也是在短暂的停滞过后缓缓收缩。
眼神之中,不再是那种看着失败者的目光,
而是一种对这个坦然接受一切的老牌黑道教父的敬重。
他们都是人,都有过不堪的过去。
也都有过成功和失败。
巴风的结局是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拉下帷幕,
这番格局,值得【地府】的平等看待。
此时此刻,
格灿和纽盖特的眼中,已然升腾起无尽的心疼。
他们有过幻想,
曾经也像如今眼前的这些’后辈‘们一样,
畅想着未来,誓要做到顶天立地。
也曾像如今的【地府】一样,拥有过威震天下的凶名。
他们心中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坚持,
可看着这个日渐衰老的教主,
或许....接受失败,也没有那般不堪。
“【天神教会】的所有,全部都交给你。”
巴风猛地低下头,眼中布满了血丝,
那里面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只希望你能给我最后一份体面,
给我这些跟着我拼杀多年,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们一条活路,
给他们家里的老人,女人,孩子一口安稳饭吃。
他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好儿郎。”
“教主!”豆大的泪珠,在那终于无法强忍的情绪冲击下爆发,
无论是格灿,还是纽盖特此刻皆是难以遏制的落下了眼泪。
“妈的....老子最烦这些了。”
孟平竹猛吸了口气,那种无法言说的共情让的忍不住别过了头去。
巴风声音到这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沙哑和恳求:
“至于我....”
他脸上露出一丝混和着惨然与洒脱的笑容,掷地有声:
“我很清楚,我的存在对你【地府】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番话,与其说是投降,不如说是一位即将陨落的老大,
在用自己最后的价值和尊严,为麾下的兄弟们安排最后的退路。
悲壮,且保留着黑道教父特有的,以命换命的硬气。
周渡静静的看着他,如同欣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欣赏着巴风眼中那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光,
那是一个时代枭雄在面对绝境时,最后也最真实的尊严。
时间凝固了数秒。
“巴风教主。”周渡终于开口,声音里依旧听不出喜怒,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平静的湖面:
“你说的这些,包括那东南亚的运输航线。
这些筹码,对我而言,只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一句话,轻描淡写,
却将巴风视为最后谈判资本的东西,
贬的轻如鸿毛,甚至有些可笑。
巴风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分,失去了所有血色,
拳头猛然攥握,骨节发出细微的’吱吱‘声,
屈辱和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般涌遍全身。
“但是,”就在这绝望之际,
周渡话锋一转,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你的洒脱,你的坦然,
以及你那份哪怕到了山穷水尽,
也不忘给手下兄弟们谋一条生路的情义,
我周渡,倒是很看重。”
周渡的手指轻轻叩在桌面,
放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血佛教】如今失去赤佛等各大高层,但那些失控的教徒们依旧疯狂无比,
他们生性残暴,多疑寡恩。
你如若继续坚持下去,哪怕我【地府】不出手,
【天神教会】也必然会损失惨重,
你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的死,也会变得毫无价值。”
周渡的话语像一把冰冷而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在场的【地府】兄弟们,可以为巴风的洒脱而动容,
但他不能,
这是谈判桌,是两个势力之间的较量。
既然巴风愿意来....那他就不能因为其余的某些性质而心软,
【天神教会】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帮会,
那是个动辄数万人的,曾经屹立在东南亚顶尖的帮会!
既然投降....他可以给巴风体面,
但该说的,该做的,一个都不能少!
“你的投降,我接受。”周渡手指轻敲在桌面,
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叮响,
如同最终拍板的法槌,宣告了结局。
“但不是接受你那封清单上的死物,
而是接受你巴风这个人,和你一手带出来的这支队伍的魂。”
周渡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他缓步走到巴风的身侧,
如同君王巡视自己即将正式纳入版图的疆土,
目光平静的扫过巴风那强忍着的,微微颤抖的肩膀。
“你的所有地盘,手下我会妥善安排,会打散重整,融入我【地府】的体系。
但会依据他们的能力,给予他们应得的地位,财路和尊重。”
话到这里,周渡顿了顿,
单手摁在巴风的肩膀上,止住了他的颤抖。
“但在此之前,他们该怎么做,怎么接受,是你的问题。
我可以接受你们的投降,也可以大军入境。
今晚,是我给你的尊重。
而我也可以保证,
他们会活得比在你手下时,更安稳,也更风光。”
周渡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而你,巴风。”
周渡停下脚步,就站在巴风的身旁,
低头看着这位枭雄花白的鬓角和微驼的脊背。
“我不会杀你。
非但不会杀你,我还会给你一个位置,
一个足够体面,也能让你继续发挥余热的位置。
我需要你活着,
坐在我为你准备的交椅上,
让全球所有人都看着,
跟着我周渡,
哪怕是曾经的敌人,
只要真心归顺,
我不仅会给活路,还会给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