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赵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不是你来，谁都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星半点的东西。”
赵婆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娘，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那是当然。”赵老太太布满沟壑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干枯的手指轻轻拍了拍赵婆子的手背。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秦夏香端着两碗糖水迈步进屋，木托盘上的瓷碗还冒着袅袅热气。
“小妹，娇娇，你们快喝水，我这可是放了两勺红糖呢。”
她的声音带着讨好，眼角的细纹里都盛满笑意，可目光在触及赵老太太手中的樟木箱子时，不自觉地暗了暗。
沈娇娇伸手接过糖水，轻声说道：“劳烦舅母了。”
秦夏香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赵老太太的脸色，忙不迭地应道：“不麻烦，不麻烦。”
她的目光在赵婆子和老太太之间来回游移，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赵婆子端起糖水轻啜一口，咂吧咂吧嘴，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挑剔：“三嫂啊，这味道有些淡啊。”
秦夏香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指尖微微发颤，托盘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这......要不我再去给小妹你加一勺？”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赵婆子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嫌弃：“不用了，将就着喝吧。”
她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转头看向赵老太太，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娘啊，我三哥怎么说也是个账房，三嫂这么小家子气，以后哪家好姑娘愿意来我们家啊？”
赵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猛地看向秦夏香，眼神里满是不满。
秦夏香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只能强忍着委屈，垂首站在原地。
赵老太太斜倚凳子上，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盯着杵在屋里的秦夏香，声音里裹着冰霜：“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做饭，你妹妹她们都饿了。”
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八仙桌上裹着油纸的腊肉，那油纸边缘已被油脂浸透，“这是你妹子拿来的，等会儿就把它做了，今天吃好一点。”
秦夏香望着那块暗红的腊肉，喉结动了动。紧绷的肩膀突然松下来，青灰的脸色泛起一丝血色：“放心吧娘，我一定让小妹在咱们家吃好。”
在秦夏香出去后，赵婆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娘，这么多年，三嫂还是这么个样子啊，一点儿都没变。”
“她能变才怪了，还好这个家握在我的手里，要不然你哥那些东西，全部都被她喂给了那两个女婿。”赵老太太布满老年斑的手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瓷碗叮当作响，“去年中秋，她偷偷塞给大丫头半袋白面，当我不知道？”
“啧啧啧，想当初三嫂连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她居然到处说是娘你克她，才生不出儿子。”赵婆子凑近老太太耳边，压低声音道，“要不是我生了老大和老二，娘，你现在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呢。”
当初秦夏香为了在老赵家站稳脚跟，将自己连生两个女儿的原因怪在赵老太太身上，说是因为赵老太太连生了两个女儿才得了赵三舅，所以赵老太太克着她了，她才没能生出儿子。
因为这个流言，使得赵老太太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许久，直到赵婆子在沈家，接连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才洗清这个罪名，所以自那以后，赵老太太最喜欢的孩子就变成了赵婆子。
后来，赵老太太发现流言蜚语都是自己这个好儿媳妇传出来的，当时就想让赵三舅休了她，谁曾想秦夏香那个时候居然怀有身孕了。
赵老太太只得让人留下来，好在秦夏香生了个儿子，赵老太太也就不再提休妻的事情了，不过这个孩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赵老太太认为是秦夏香不积口德害了孩子，所以多年来从不给她好脸色，秦夏香这些年来也一直被赵老太太打压着。
“哼，你不提还好，提起来老婆子我就气。”赵老太太咬牙切齿的说道。
秦夏香跌跌撞撞冲进灶间，木门在身后重重撞上土墙，震得梁上悬挂的干辣椒串哗啦作响。
她盯着掌心那块沉甸甸的腊肉，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她一把将腊肉丢到灶台上，案板被震得发出“咚”的闷响。
她胸脯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泛红的脸颊上，满心的憋屈与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该死，这讨债的怎么又回来了。”
她咬牙切齿地咒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厨房角落的腌菜坛子在阴影里泛着冷光，坛口垂落的麻布沾满灰尘，像极了她如今灰暗的日子。
家里那点好东西全在那老不死的手里，每次赵老四一来，老不死的手里的东西全都会被赵老四搜刮走。
明明那些东西都是她男人挣回来的，凭什么她不能有。
如果那些东西给她多好啊，还能接济一下女儿和女婿，还有那些本该是给儿子补身子的，如今又要进那无赖的肚皮。
如果当初她没有那样做......
该多好啊......
秦夏香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将心里翻涌的怨恨像压腌菜石般狠狠往下按。
将腊肉捡起来洗干净，准备做饭。
不然那老不死的又要借题发挥了。
屋里。
赵老太太佝偻着背，铜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樟木箱子掀开的瞬间，陈年木香裹着甜腻气息扑面而来。
从里面拿出白面，糖块，果脯，地瓜干，花生......
“来，老四，把你的背篓拿过来将这些东西都装上。”
沈娇娇看着都瞪大了眼睛。
瞧不出来，这老太太这么富裕啊。
话音未落，赵婆子已经把背篓塞了过来，嘴里嘟囔着“太破费”，指尖却飞快地把东西往背篓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