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皮不住地往下沉，小脑袋一点一点，辫梢随着晃动轻轻扫着陆母的衣襟，此刻睫毛垂落，嘴角还沾着几粒烤红薯的碎屑，在昏黄的油灯下，睡得恬静又安稳。
陆母见状，轻手轻脚地取下身上的粗布棉袄，披在女儿单薄的肩上，动作温柔得像是怕惊醒了易碎的梦。
沈娇娇掩着唇，也忍不住打起来哈欠。
她不知不觉的靠在陆谨言肩头，困意朦胧间，只觉身旁的人伸手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带着体温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倦意。
当第一声鸡鸣刺破寒夜，堂屋的油灯早化作一滩凝固的蜡泪。
陆母膝头的陆萱蜷成小猫般的形状，呼吸绵长而均匀，口水在粗布棉袄上洇出小片水痕，她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将女儿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
“大家都累了，现在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陆母的声音裹着夜色的倦意，臂弯稳稳托住熟睡的陆萱。
堂屋的煤油灯在风里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渐渐消失在吱呀作响的木门后。
陆谨瑜揉着通红的眼睛，喉间溢出绵长的哈欠，双臂用力向上伸展，“啊哈，大哥，我也回房睡觉去了。”
他踢踏着沾满煤灰的棉鞋，经过炭盆时被火星烫得缩了缩脚，转身时还不忘朝陆谨言挤了挤眼，木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沈娇娇歪在陆谨言肩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胸前。
陆谨言垂眸望着她恬静的睡颜，骨节分明的手指小心托住她滑落的鬓发，将歪向一旁的脑袋重新扶正。
陆谨言望着肩头沉睡的沈娇娇，她的发梢垂落如鸦羽，轻轻扫过自己的衣襟，温热的呼吸透过粗布衣裳，在寒夜里织就一方柔软。
他喉结微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半空，终究只是用掌心的温度，将滑落的鬓发别到她耳后。
“娘子，快醒醒，回屋里再睡觉吧。”他的声音裹着夜色的低哑，指腹轻轻推了推她肩头，触感隔着棉袍依然轻柔。
沈娇娇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陆谨言冷峻的眉眼在晨光熹微中镀着暖边。
她猛然惊觉自己竟靠在陆谨言肩头入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般迅速起身，耳尖瞬间烧得通红：“不好意思，不小心睡着了。”
陆谨言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伸手扶住她颤抖的手腕：“不急，走吧，我们回屋里睡。”
陆谨言起身时衣袂带起的风，轻轻拂过沈娇娇发烫的脸颊。
他垂眸收拾着炭盆边散落的火钳，墨色长发顺着挺直的脊背滑落，将侧脸的轮廓切割成锋利又柔和的线条。
沈娇娇望着他的背影，喉间突然发紧，待意识到自己盯着看了太久，慌忙移开视线。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指尖触到干燥的皮肤时，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没留口水。
想起方才靠在他肩头沉睡的模样，耳尖立刻烧得通红，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处残留的体温。
昨夜炭盆里的暖意、烤红薯的甜香，还有迷迷糊糊间闻到的皂角香，此刻全涌进脑海里，搅得心跳也乱了节奏。
木门在身后吱呀合拢，沈娇娇的棉鞋踩过青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直到回屋躺在床上，她仍觉得脖颈发烫，连带着盖在身上的棉被都像要烧起来。
床榻微微下陷的声响里，陆谨言侧身躺成与她隔着一掌宽的距离。
沈娇娇盯着床顶的床幔，看着上面的缠枝纹在光影中扭曲成奇怪的形状，耳尖却时刻捕捉着身旁人的动静。
粗布枕巾蹭过鬓角，她数着梁上木纹，数到第三十七时，终于将目光投向身边闭着眼睛的陆谨言。
晨光透过窗棂爬上他的眉骨，在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方才替她掖被角时触到自己手腕的指尖，此刻全化作细密的针，一下下戳着心口。
沈娇娇慌忙别开脸，后脑勺几乎要抵上床柱，晨光在床幔间织就银网，将她发烫的耳尖照得透亮。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春蚕啃食桑叶般细碎，却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惊雷。
她屏住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着，生怕对方察觉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连被褥下交握的手指都微微发颤。
沈娇娇盯着床角，试图平复心绪。
而暗中，陆谨言睫毛轻颤，漆黑的眼眸悄然睁开一道缝隙。
借着微弱的光，他望见枕边人泛红的耳尖，望见她刻意绷直的肩线，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陆谨言突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瞳仁在暗影里亮得惊人，喉间溢出带着睡意的低哑：“娘子现在不困了吗？怎么还不睡？”
沈娇娇浑身一僵，原本盯着床幔花纹的视线瞬间涣散。她能感觉到身侧传来的温热气息，混着淡淡的皂角香，将自己困在被褥间动弹不得。
慌乱间她翻过身，后脑勺对着陆谨言，小声嘟囔：“困，我都快要困死了，快睡吧。”
声音闷在粗布枕巾里，尾音还带着破音的颤。
“那就快睡吧。”陆谨言的声音低哑，像屋檐下将融未融的雪水，轻轻滴落在沈娇娇发烫的后颈。
沈娇娇蜷缩在锦被里，数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当数字在脑海里乱成麻团时，身后的床榻突然微微下陷。
带着皂角气息的暖意漫过来，陆谨言伸手将她滑落的棉被重新掖好，粗粝的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发烫的耳垂。那触感轻如羽毛，却让她浑身紧绷得像张满弦的弓。
过了一会儿，沈娇娇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却也听见身后传来绵长而均匀的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却在转身瞬间撞进一片温热。
昏暗中，陆谨言下意识将她搂近，下巴轻轻蹭过她发顶，绵长的呼吸拂过耳畔：“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