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娇先用盐粒细细摩挲每片肉,看雪白晶体渐渐沁出淡红汁水,再撒上大把山椒粉,最后淋上酒,琥珀色的酒液漫过肉片,腌上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沈娇娇搁下手中的陶盆,就见陆萱抱着小山似的麦秆撞开柴门,草屑沾在她粗布裙摆上,发丝凌乱地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活脱脱一只炸了毛的麻雀。
“嫂嫂!”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破风的急切,胸脯剧烈起伏着,怀里的麦秆簌簌往下掉碎叶,“后院柴房最里头的麦秆最干净,我...我挑了好久呢!”
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仿佛捧来的不是麦秆,而是藏着珍宝的百宝箱。
沈娇娇连忙接过麦秆,指尖触到干燥温热的草茎,还带着日头烘烤过的香气。
“嫂嫂,你要麦秆做什么?难道麦秆也可以吃吗?”陆萱歪着脑袋,发梢还沾着几片金黄的碎叶。
“萱儿真是小馋猫。”沈娇娇笑着刮了刮她泛红的鼻尖,将麦秆抖落在灶台上,干燥的草茎发出细微的脆响,“这麦秆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做菜的。”
陆萱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贴上麦秆,用力嗅了嗅:“做菜?真有这么神奇?”
碎发扫过沈娇娇手背,痒痒的。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娇娇转身往水缸走去,打了一盆清水过来,用干净净的湿布将麦秆一根根搽干净。
湿布擦过粗糙的麦秆表面,带走了附着的尘土和草屑,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
“嫂嫂,麦秆也要洗澡吗?”陆萱踮着脚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湿布。
沈娇娇用水浸透的布巾裹住麦秆,指尖轻轻摩挲着粗糙的茎秆:“这麦秆上沾着尘土,不洗净了,做出来的菜该带沙砾味。”
她说话时睫毛低垂,水珠顺着布巾边缘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沈娇娇将擦得发亮的麦秆整齐铺入锅底,干燥的草茎在锅内堆成蓬松的小山。
陆萱趴在灶台往里张望,忽然伸手戳了戳麦秆:“这样就能变出好吃的?”
陆萱趴在灶台边,鼻尖几乎要贴上滚烫的铁锅,辫梢的红绳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沈娇娇掀开陶瓮木盖的刹那,浓郁的辛香混着醇厚酒香猛地窜出来,惊得梁上筑巢的燕子扑棱棱振翅。
“小心烫着。”沈娇娇用竹夹将裹满红油的肉片夹出,每一片都浸着暗红腌汁,辣椒粒黏在琥珀色的肉纹间,在日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陆萱咽了咽口水:“嫂嫂,好香啊,闻着麻酥酥的!”
铁锅底部的麦秆已被擦得发亮,沈娇娇将肉片整齐码成三叠,油汁顺着麦秆的缝隙缓缓渗入。
当她点燃灶膛的瞬间,干燥的草茎轰然腾起金黄火焰,噼啪声混着麦秆特有的焦香扑面而来。
陆萱慌忙后退半步,却又立刻凑回来,眼睛被热气熏得眯起:“嫂嫂快看!麦秆在吐金丝呢!”
细密的蒸汽从锅盖缝隙钻出,在梁柱间织出朦胧的轻纱。沈娇娇用湿布裹住锅盖把手,微微掀起一道缝,滚烫的白雾瞬间漫过灶台。
肉片在氤氲中轻轻颤动,红油被热气蒸得咕嘟冒泡,混着麦秆燃烧的焦香、辣椒的辛辣,在狭小的灶间酿成令人沉醉的气息。
“再焖半柱香,就可以了。”沈娇娇将最后一把柴塞进灶膛。
日影在窗棂上挪了三寸,灶膛里的木头早已化作灰白的灰烬,却仍固执地吐着缕缕青烟。
陆萱第无数次趴在灶台边,鼻尖几乎要贴上渗着油星的锅盖,辫梢的红头绳随着呼吸轻轻摇晃,扫得青砖缝里的蚂蚁晕头转向。
随着时间的流逝,屋子里麻辣的香味儿越来越浓烈,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挠着人的鼻尖和心口。
这香味里,有醇厚的肉香打底,裹着辣椒的热烈、花椒的麻酥,还有麦秆燃烧后留下的淡淡焦香,层层叠叠,在狭小的灶房里盘旋萦绕。
陆萱蹲在灶台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盖,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
她第无数次扯着沈娇娇的衣角,声音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急切:“嫂嫂,可以吃了吗?”
话落,又狠狠咽了咽口水,仿佛那美味已经到了嘴边。
沈娇娇看着陆萱眼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满是温柔:“可以了,可以了,萱儿的口水都要把我淹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布巾裹住锅盖把手,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锅盖。
刹那间,滚烫的白雾裹挟着浓郁的香气汹涌而出,像是被囚禁许久的精灵,迫不及待地在屋子里四散开来。
氤氲的热气中,琥珀色的肉干泛着诱人的油光,表面密密麻麻的辣椒粒和花椒粉,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灶台的热气渐渐散去,沈娇娇的指尖捏着竹夹,轻轻夹起一片油亮的肉干。
她将肉干举到唇边,轻轻吹气,看白雾裹挟着残余的热气缓缓散开,又反复用手背试探温度,直到确认彻底凉透,才把肉干递给一旁早已馋得直搓手的陆萱。
“萱儿尝尝好不好吃,”沈娇娇的声音裹着几分期待与担忧,“我放了许多辣椒,会有点辣,如果承受不住就千万不要吃了哦。”
她想起腌肉时特意多加的那两把辣椒,怕太过辛辣让她受不住。
“嗯嗯!”陆萱的声音像被蜜糖浸过,早迫不及待地接过肉干。
竹夹与陶瓮碰撞出清脆声响,沈娇娇将最后一片裹着红油的肉干轻轻夹出,整齐码放在盆里。
她直起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旁。只见陆萱一手攥着半片肉干,嘴巴被辣得通红,唇边还沾着细碎的辣椒粒。
小姑娘吸气时“斯哈斯哈”的声音混着咀嚼声,明明被辣得眼眶泛红,却仍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美味,反而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沈娇娇又好气又好笑,“不是说好了,太辣了就不吃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