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娇看着陆萱脸颊上清晰的红痕，又瞥见陆谨瑜手腕上被小姑娘抓挠出的红印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伸手揉了揉萱儿的发顶，指尖触到湿漉漉的碎发：“好了好了，快吃饭吧，嫂嫂等会儿把大鸡腿给萱儿吃。”
“好！”陆萱立刻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小脑袋在沈娇娇掌心蹭了蹭。
一家人围坐在斑驳的木桌前时，陶钵里的鸡汤还在冒着热气。
沈娇娇舀起油花翻滚的汤汁，瞥见碗底那只炖得金黄的鸡腿，便执起汤勺轻轻一捞。
“娘，快把碗递给我。”她朝坐在一旁的陆母扬了扬下巴。
陆母慌忙用手掩住粗瓷碗口，皱纹里漾着笑意：“不用不用，我这老婆子牙口不好，吃不了鸡腿，娇娇你自个儿吃。”
“娘这话说的。”
沈娇娇不由分说拿过陆母的碗，勺柄在钵底轻轻一压，鸡腿便骨肉分离般滑进汤勺，“这鸡炖了一个半时辰，骨头都酥了，您怎么会咬不动？”
她将鸡腿稳稳倒进陆母碗里，又添了两勺裹着油花的浓汤，“您看这肉，筷子一戳就烂了。”
陆母看着碗里油亮的鸡腿，筷子刚伸出去就被陆谨言按住了手腕。
他目光沉沉看向母亲：“娘，您就吃吧，娇娇特意给您留的。”
陆母的手指在碗沿上摩挲了两下，忽然眼圈就红了。
她飞快抹了把眼睛：“你们这些孩子，总想着我......我吃就是了。”
沈娇娇又从陶钵里舀出另一只油亮的鸡腿，骨节处的肉炖得几乎要脱骨，轻轻一挑便滑进勺里。
她拿过陆萱面前的碗，将鸡腿小心码在米饭上，又舀了两勺裹着金黄油花的鸡汤浇上去：“这个是萱儿的，多吃肉才能长高高，将来比你大哥还高呢。”
陆萱的小鼻尖凑近碗沿，深深吸了口混着药材香味的热气。
“我一定好好吃饭。”话音未落就张开嘴狠狠咬下去，肉汁混着汤汁顺着嘴角流到围兜上，吃得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眼睛眯成了月牙。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沈娇娇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指尖触到小姑娘脸颊上被擦红的印子，不由得瞪了眼陆谨言。
陆谨瑜一个半大的小子下手没有分寸，难道你这个做大哥的心里一点分寸也没有吗？
陆谨言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头。
“唔......”陆萱含着一嘴肉含糊应着，忽然把鸡腿举到沈娇娇面前，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欢快：“嫂嫂也吃！”
“嫂嫂不吃，萱儿自己吃，盆里还有很多呢。”
沈娇娇从汤里捞出两个油亮的鸡翅根，那部位肉质紧实，金黄的鸡皮裹着汤汁，一看就炖得入味。
她先往陆谨言碗里放了一个，又给陆谨瑜夹了一个：“你们读书费脑子，多吃点补补。”
“谢谢嫂嫂！”陆谨瑜礼貌道谢。
陆谨言却没动筷子，看着碗里的鸡翅根，默不作声地夹起来想放回沈娇娇碗里：“娘子，你吃这个，我随便吃点就行。”
沈娇娇端着碗往后躲了躲，用勺子敲了敲他的筷子：“我真不爱吃带肉多的地儿，啃骨头才香呢。你看这鸡翅，骨头缝里全是滋味。”
说着她特意从钵里舀了个鸡翅放进自己碗里，用筷子戳了戳骨头上的肉，“你看，这样啃着才过瘾。”
陆谨言哪里会信，她分明是把好东西都让给了家里人。
陆谨言的筷子悬在半空，执拗地将鸡翅根往沈娇娇碗边送：“听话，快吃。”
鸡翅根碰撞的声响在碗沿轻颤，金黄的油花顺着鸡皮滴落在桌面上。
沈娇娇搁下筷子，抬眼撞上他深潭似的目光：“我真喜欢啃鸡翅。”她指节点了点自己碗里的鸡翅，“再说家里眼下光景，我哪能亏待自个儿？”
鸡腿的肉是多，但是吃多了就会感觉有些柴，哪有鸡翅上的肉好吃啊。
她话语里的认真让陆谨言握筷的手顿了顿。
陆谨言盯着沈娇娇眼底的认真，那目光清澈得没有半分闪躲，连睫毛颤动时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他握着鸡翅根的筷子顿了顿，指尖蹭过温热的瓷碗边缘，终究是缓缓收回手。
“好，听你的。”他忽然低笑出声，眼角的纹路在夕阳里漾开，“那就多谢娘子关心了。”
沈娇娇立刻弯起眼睛，往他碗里舀了勺裹着油花的鸡汤：“快吃吧，再不吃该凉了。”
陶钵里的蒸汽氤氲而上，模糊了两人之间的光影。
陆谨言咬下鸡翅根时，酥烂的肉质在齿间轻轻一抿就化了开去，浓郁的肉香里竟裹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药香，实实在在地萦绕在舌尖，从舌尖一直暖到胃里。
沈娇娇看着埋头扒饭的陆萱，小丫头的鼻尖上还沾着颗泡发的米饭，随着咀嚼微微颤动。
她笑着夹了一筷子油亮的青菜，轻轻搁在小姑娘碗沿：“萱儿，不能总肉呀，菜菜也要吃。”
陆萱抬起头，米粒黏在鼻尖晃了晃，连忙用手背去抹，却蹭得满脸油星：“知道啦嫂嫂！”
她盯着碗里的青菜叶，用两根手指捏着菜叶一头，小口小口啃得咯吱响，脸上的饭粒跟着一颤一颤。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沈娇娇拿帕子替她擦掉鼻尖的米粒。
陆谨言夹起一片油亮的腊肉，琥珀色的肉片在筷子上晃了晃，轻轻放进沈娇娇碗里：“娘子也该多吃些肉。”
他的目光里的笑意像化开的蜜糖，黏得人心里发暖。
沈娇娇盯着碗里的腊肉，又撞上他眼底的光，脸颊“腾”地漫上红意，像灶膛里突然窜起的火苗。
她低头拨弄着米饭，声音细得像蚊子哼：“知道了......大家快吃吧。”
这一餐，腊肉的油星凝在盘底，青菜的瓷盘刮得发亮。
沈娇娇不知不觉又泡了半碗鸡汤饭，抬头时撞见陆谨言含笑的目光，连忙低头扒饭，却把一粒米蹭在了嘴角。
他伸手替她擦掉，指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脸颊的红意一直漫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