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山中泥土湿润松软,想要松土很容易。
所以不到晌午,秦霜和银杏就乘着另一辆更大更宽敞的马车回来了。
而眼前的场景才叫让人忍俊不禁。
两人歪斜在白家大院门旁的石狮子边上,拉车的马在一旁愤怒的撅着蹄子,而叉腰守在朱漆大门前的少女是丫鬟嫣然。
“什么人都敢冒充大爷,这里可不是什么积善堂粥铺,要讨口别处去讨去!”
秦霜才接手打理白家的茶叶生意时,就连茶铺里都没几个伙计,而银杏和嫣然都是后来才雇的丫鬟,自然不认识白大壮。
顾悠悠此时连忙护着肚子,白大壮顾不得自己身上灰尘和着泥,连忙去……护她的肚子。而他们刚刚乘坐的马车貌似经过激烈的撞击,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木板,看起来像是要散落四处。
“夫人”,银杏附到秦霜的耳边幸灾乐祸,“我说您出门前怎么非要挑选一辆旧马车。”
“真是明智啊!”
白大壮一行人人仰马翻当然不是嫣然这个小丫头的功劳,她也没那么大的力气。
而是秦霜出门时故意从白家二房的旧库之中挑选了一辆旧马车,马虽然是白老爷经商时带回来的好马,但却只认秦霜和白璟玉。
“只是嫣然就算不认得二房的马车,追风她应该认得的,您怎么知道她会将人拦下来呢。”
秦霜有心想逗逗银杏,便朝着银杏使了个眼色。
“丫头,你这般好奇,不如去问问。”
银杏挂着一张幸灾乐祸的灿烂笑脸,就来到了白家大院门前,对着嫣然一副讨好的样子。
“嫣然姐姐,你怎么不认得追风了,还将客人拦在门外。”
然而嫣然却十分嫌弃银杏的一脸便宜样,扔出来个白眼。
“这里是大房,可不是那穷酸二房,这些腌臜东西一律不让进,别想着乘着白老爷不在就什么牛鬼蛇神都放进来!”
银杏顿时变了脸色,眼神中闪着恨意。
狗仗人势的嫣然!
别以为她不知道,嫣然看上了兼祧的少爷,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三番五次想爬床,都被丢了出来。
现在白老爷不在,就明里暗里的针对夫人,真是搞不清楚主次,小心少爷撕烂她的嘴。
看着灰头土脸回来的银杏,秦霜连忙出声安慰。
银杏这孩子,出生穷苦人家,来得最晚,却最忠心,也活得最通透,是个好苗子。
秦霜看着白大壮和顾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收拾得差不多了,又开始新一轮的叫门时才走过去出声阻止。
“二位,明前茶珍贵,得赶紧找好买主,白老爷忙着走货谈生意,还未回来,大房我做不了主,你们可随我暂住二房。”
毕竟“人”生地不熟,白大壮和顾悠悠二人虽吃了瘪,却也不敢妄动,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秦霜。
白大壮傻呵呵的信了,也没多疑,只是自己千里迢迢回来,回不了自己家见不着爹娘有些遗憾。
但顾悠悠却多了心眼,回望着白家院门朱漆高门,门上镶着金色的门钉,门口摆着黄白温润的金丝玉石的大狮子。
贩茶的小商白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钱,连顾家都不敢用这样的规格。
难道是提前知晓她们要来,掏空了钱包,故意装点门面。
这也难怪不敢让她们进去了。
只是这下人可真刁,要不是她胎稳,害了她肚子里的嫡长孙可如何是好,等她认过了门,定要教教这白家大院里的奴才,让她们也沾沾光,学学京中奴仆的规矩。
然而离开了白家大房的奢厚院邸,顺着门外干净整洁的白墙灰瓦,转过几个犄角旮旯,才看见一方门前几株零星的迎春花,竹篱笆插得歪七扭八,进了木门才见着一方土墙夯的草屋。
“几位,请进。”
秦霜做了个迎客的手势,但语气却没有多少热情。
白大壮刚才听到去二房暂住时,还没觉得,反正早晚能见着爹娘,而且家里宅子越来越气派了,全面翻新了一下,看起来也不比顾家的条件差。
但是没想到二房是这个……这个鬼样子。
想到这儿白大状又是一阵无名火。
“霜娘,你这些年是怎么当的家,不在大房孝顺公婆,又偷偷回你这二房来了,哪有嫁了人的媳妇天天往娘家跑的!”
“而且,刚刚我就想说你,白老爷,白老爷的叫,那是你叫的吗?你该叫爹!”
“难道我不在的这些年,你没有一天在家尽媳妇的本分?你当初还说你要立志当个贤妇,我就信了,留你在院子里,早知你是这样的女人,我该早休了你!”
然而秦霜像是没有听见,仍然挂着温吞吞的笑,仍像以前那只随时粘着自己,可任打任骂的小白兔一般。
秦霜没有过多理会二人,兀自地推门进去了,而银杏跟在她身后,将追风牵进了院子。
白大壮独自发了一通火,却没人回应,像是对牛弹琴一般,也只觉没趣,在院门旁边徘徊着踌躇要不要进去。
顾悠悠善解人意的过来挽住白大壮的胳膊,一双柔荑轻轻抚上白大壮起伏的胸口。
“夫君,这是好事。”
“悠悠本就不愿意当个坏人,抢了姐姐的男人,我心中是过意不去的。”
“可是看样子,姐姐或许回二房了也说不定,我便不算是后来者居上了。”
听了顾悠悠的话,白大壮也开始思索起来,是不是在自己“死”后,秦霜就被爹娘给休回了二房,所以丫鬟们才不认她,不让她进门。
这也难怪她说她做不了大房的主,看起来这些年她过得很不好,二房这样苦的日子……
白大壮越想越觉得秦霜一个二房捡来的孤女,又是自己的童养媳,这些年守着自己的牌位也不容易,就这样还将二房的破房子当成宝来供她们歇息。
毕竟夫妻一场,等这次顾家的事情结束,该按照悠悠的提议,施舍些钱财给她养老。
顾悠悠看着白大壮一脸的惋惜,就知道他想歪了,这男人真是头疼,她是叫他体恤自己的大度体谅的,谁知道却心疼起别的女人了,恨不得在他胳膊上狠狠掐那么一把。
不过,丈夫的原配不足为惧,自己开始还想说委屈自己做个平妻,再慢慢休妻,但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情敌居然连妻都不是,枉费了自己惊心准备的手段。
“夫君,左右我们也没地方住,不如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这里总比外面安全,悠悠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顾悠悠轻摇着白大壮的胳膊,善解人意的冲着他眨眨眼。
白大壮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然而当白大壮挽着顾悠悠的手,迈着闲庭信步,深情款款的往里面走时,一把竹梢扫帚就迎面劈过来,盖了白大壮满脸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