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南区,启德行总部大楼,十七楼会议室。
会议桌上,摊着几份夹着红线的市场通报和竞争分析报告。屋里烟气弥漫,几只烟灰缸堆满了烟蒂。
叶启荣单手撑着下巴,指节缓慢敲击桌面,眼神里闪着淡淡的冷光。
“……人都到齐了?”
他抬起头,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屋子瞬间安静。
“行了,说重点。”
“那个姓李的小子——都给我听好了。”
他目光扫过一圈,语气不带感情地开口:
“第一,业务组——把人散出去,派到佛山、南海、顺德几个点,谁看见李向东出现、谁知道他见了谁、谈了什么、吃了什么,第一时间回报。”
“第二,供应链那边,跟老陈、老林他们说一声——谁给春雷供料,一律停我们家单子。”
他顿了顿,目光凌厉:“账期,直接清零。”
周围有人吸了口气,小声嘀咕:“直接下死手啊……”
叶启荣嘴角一挑:“留情面,还叫启德行?”
他缓缓把一只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第三——小报社那边,刘成不是欠我们人情吗?让他安排版面,出个栏目。”
“匿名投递,”他弹了下烟灰,“就写‘佛山某小厂用废料拼装,冲击正规供应链’,照片随便拼两张,抓人眼球就行。”
“名字,不用提。他们心里清楚。”
屋里一片沉默。
负责公关的人犹豫着开口:“叶总……真要这样搞吗?这要是闹大了,市里可能会盯上——”
叶启荣瞥了他一眼,笑了笑:“市里盯不盯上我不知道,客户盯上了春雷,那我就够用了。”
他缓缓起身,整了整袖口。
“先把媒体战放出去——预热。”
“一个小厂子,能翻多大浪?”
佛山,下午。
魏老板的厂房里,电话声响个不停。
“魏总,不好意思啊,我们这批AbS原料价格要往上调一块钱一斤——最近市面紧张,供不应求。”
电话那头语气客气,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
魏老板捏着电话,额头冒汗:“老赵,你不是跟我说好了——”
“老魏,不是我不讲情面,上头下的口风。你也知道,你最近……搅了点动静。”
“……挂了啊。”
嘟——
电话挂断,魏老板一屁股瘫在椅子上,砸了把烟灰:“妈的,怎么这会儿都来挤我!”
—
钟厂那边,仓库门口停着两辆物流车,却没一个人下来搬货。
“钟哥,不是我兄弟不帮啊……”物流司机低声嘀咕,“上头突然叫我留车,说你们这批单可能得缓两天。”
“缓?你他妈缓我看看!”钟厂瞪着眼,骂归骂,最后还是只能扔下一句“等我电话”。
回到办公室,他抽了根烟,坐在椅子上半晌没动,只是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李向东那边,怕是要顶不住了。
—
老林的小厂里,一切表面如常。
可到了下午,老林接了个电话,对方是他十几年的老客户,语气不冷不热:
“老林啊,听说你最近跟春雷混一块儿了?”
老林挑了挑眉:“谁说的?”
“哈哈,哪敢说啊,现在这行,消息比货快。”
电话挂断后,老林只是坐回桌边,慢慢点了支烟。
他没慌,也没表态。
只是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吩咐了句:“小孙,帮我查查,市里最近谁在盯春雷。”
清晨,春雷厂门口的小卖部。
《佛山商讯》《南海日报》一摞一摞堆在报架上,墨香还带着点潮气。
报头上,一个标题格外扎眼:
【业内传闻|佛山某小厂疑用废料冲量,产品已流入大客户链条】
副标题更辣:
“低价抢单?还是自毁长城?”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车间照片,看不清牌匾,但行内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春雷厂的老仓库。
小卖部老板撕开一份报纸,咂咂嘴:“唷,最近这行真热闹。”
厂区里,罗燕一大早就接到电话:“罗姐,这……是说咱们吧?”
仓库口,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我听说是咱厂?”
“你傻啊,报纸能点名的?不过这照片……”
“唉,这下麻烦大了。”
—
办公室里,李向东坐在桌前,手里攥着那张报纸。
指尖的骨节泛白,报纸上的褶皱一点点加深。
他目光沉冷,视线扫过那一行行字句——
“业内人士称”,“涉嫌用料不明”,“大客户须引起重视”。
他没有骂,也没有摔。
只是将报纸轻轻放下,用手背抹了抹脸。
“罗燕。”
他低声喊了一句。
罗燕推门进来,脸色紧绷:“看到了?”
李向东站起身,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外头开始躁动的车间:
“通知下去——今天抽检频次翻倍。”
“客户那边,我亲自打。”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罗燕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一条条绷了起来。
春雷厂的会议室。
窗外工人们低声议论,机器声断断续续,像一口锅,盖子被人死死按住,但里面的气已经沸腾。
罗燕抱着文件夹站在窗前,神色紧绷。
王哥走进来,压低声音:“李哥,外面人心散了。”
“要不要缓两天?先停一轮出货,等风头过了再说——”
李向东坐在椅子上,没动。
桌上,几份检测报告、报纸、客户来电记录摊成一团,他一根手指缓缓敲击桌面,眼神沉得像是灌了铅。
片刻,他抬起头,语气稳得几乎不像眼下的人:
“正常生产。”
王哥皱眉:“可现在——”
“把检测标准,再提一级。”
李向东的目光转向罗燕:“你带人,把每一批次的抽检频次翻倍,封样、登记、归档,客户要看,直接送过去。”
“还有,”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你亲自跑一趟东泰,别等他们打电话。去说明白,我们厂随时欢迎他们来查厂。”
罗燕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
王哥愣了几秒,忽然笑了声,骂道:“李哥,你是块钢做的心啊!”
李向东抿了下唇,没接话,只是缓缓站起身。
窗外,车间灯光明亮,工人们正在组装、打包、封箱。
“咱们干这一行——”
“靠的不是嘴,靠的是货。”
他看着窗外,语气平淡:
“他们要砸,就先把东西做好,让人家砸得下不去手。”
“等到那一天……”
“我们再一块儿,找他们算总账。”
启德行总部,夜。
会议室的灯光亮着,烟雾盘旋在半空。
叶启荣靠在椅背上,指尖夹着烟,眼神阴沉。
对面,业务骨干低声汇报:“叶总,小报那边发了,但……效果不大。”
“春雷没慌。”
“听说他们抽检还翻倍了,客户那边……也在观望。”
叶启荣缓缓吸了口烟,片刻后,笑了一声。
“挺能顶啊。”
他抬手,将烟灰抖进缸里,声音轻慢:“行啊。”
“接下来,掐他的大客户。”
会议桌周围一片沉默。
叶启荣眼神微微一眯,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
“我们让他明白,自己厂子扛得住没用——
客户不敢用他,那才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