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又过去了十几日。期间张小生虽又进过矿洞数次,可任凭他施尽浑身手段——无论是以神魂探查矿脉肌理,还是悄然催动体内神秘小鼎感应,都未察觉半分异常。他索性按下疑虑,专心以矿洞内的伴生紫晶灵矿修炼,修为倒也稳步精进。
这日,黑玲珑却一改往日拒人千里的清冷模样,竟主动差人传讯,召他前往自己的营帐闲谈。掀帘而入时,帐内已飘着淡淡的酒气,烛光摇曳中,黑玲珑鬓边发丝微松,脸颊泛着酒后的薄红,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许鲜活。
“张丹师,你可知我父亲为何要特意派我来与你接触?”她指尖搭在白玉酒杯上,声音比平日柔和了几分。
张小生望着她那面若桃花的模样,神色依旧平淡:“玲珑公主身份尊贵,想必是为了彰显天翼族的诚意。”
黑玲珑闻言轻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讥诮,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的冰裂纹:“呵呵,人族的客套话,倒真是说得滴水不漏——你们都这般虚伪么?”
她起身缓步踱步,碎花裙裾在烛光下扫过地面,裙摆上绣着的天翼族图腾随动作泛出细碎光泽,竟透出几分平日难见的风情。“如今这破碎世界,靠着残存的矿脉与灵植,修行资源还算充裕。可你想过没有,万年之后呢?”她忽然停下脚步,抬眸看向张小生,眼神里满是沉郁,“迟早有一天,这里的资源会耗尽,我们的后人,就算身负血脉天赋,也会因无资源可修,最终沦为和凡人无异的存在。”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不只是我天翼族,其他几个破碎世界的族群,都藏着同样的担忧。多年前,他们也曾铤而走险,想偷渡到你们所在的主世界,可最后还是被圣域的圣者工会拦在界门外,折损了无数族人,才狼狈退回这里。”说到此处,她抬眸直视张小生,目光锐利如刀:“张丹师,你说说,到了这般地步,我们还能有什么选择?”
张小生心头猛地一震,他竟从不知破碎世界还有这般过往——难怪万族战场的原生族群,对风雷大陆来的修行者恨之入骨。既掠夺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最后资源,又彻底堵死了他们的活路,这份仇怨本就刻在骨血里。
可他转念一想,这结局又何尝不是必然?风雷大陆的圣者之路早被上层垄断,便是本土修士天赋异禀,想叩开圣者之门都得排着长队,又怎会容其他世界的人分一杯羹?
他猜不透黑玲珑说这些的用意,更清楚以自己如今的处境,根本无力左右任何事,只能压下心头波澜,淡淡开口:“公主殿下何必自扰?或许不等资源耗尽,各族便已寻到新的出路。这些事,本就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呵呵,新出路?”黑玲珑发出一声嗤笑,语气里满是化不开的悲观,“若真能寻到,我们何至于等到今日?”她话锋忽然一转,声音压得柔媚,“圣域有过规矩——若能与风雷大陆修士结为道侣,并发下永不背叛的天道誓言,便可随其一同返回主世界。”
话音未落,她的举动陡然大胆起来。烛光下,她眼波流转,竟故意微微撩起裙摆,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长腿,肌肤在光影里泛着细腻的光泽,满是勾人的风情。
“公主殿下!”张小生猛地出声喝止,语气带着几分凝重。他并非不动心,可脑海中闪过蓝星月在远方等候的身影,那点旖旎心思瞬间被理智压下。“实不相瞒,我虽有师承,近来却遭势力打压,走投无路才避入万族战场。殿下若想以此法前往风雷大陆,不妨寻些身后势力更稳固的修士。”
“是吗?”黑玲珑脸上的潮红瞬间深了几分,既有被拒绝的尴尬,又有几分被拂了面子的愠怒,眼底却莫名浮出一丝羞赧。“你若不愿,也不必编这般荒唐的理由搪塞。”
“我本名张小生,乃是人族九龙一脉传人。”张小生语气坦荡,“公主殿下若是不信,只需派人稍加打探便知真伪。我只是不愿欺瞒殿下,若殿下查清我的处境后,仍有此意,到时再议不迟。”
黑玲珑的动作骤然僵住,裙摆如垂落的幕布般无声滑落,将那抹晃眼的莹白彻底遮住。她眼底的柔媚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交加的审视,烛火在她深邃的眸子里明明灭灭,竟透出几分被窥破心思后的冷意。
“九龙一脉……”她缓缓坐回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杯沿的冰裂纹,细碎的刮擦声在寂静的营帐里格外清晰,“便是那个传说中出过丹帝,却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的九龙一脉?你竟是这一脉的传人?”
“正是。”张小生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心底却掠过一声轻叹——师门昔日的荣光早已成过眼云烟,如今没了师祖这位丹圣撑腰,这身份带来的,更多是避不开的麻烦。
黑玲珑彻底沉默了。先前的柔媚、讥诮与悲愤仿佛都成了一场幻梦,此刻她脸上只剩权衡利弊的冷静,连周身的气息都冷了几分。良久,她才幽幽开口,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淡,甚至比往日更添了几分疏离:“难怪你丹术精湛,却连个护道者都没有,只能躲在这万族战场的边缘苟活——圣域那些派系,恐怕绝不会乐见九龙一脉死灰复燃。”
张小生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公主殿下消息灵通,所言不假。”
“既如此,你自身都难保,方才为何不顺势应下?”黑玲珑忽然抬眸,目光锐利如刃,紧紧锁着他,“与我结为道侣,借我天翼族的势力稳固修为,甚至……将来若有机会,直接统领我天翼族的力量,岂不比你现在独自挣扎要强得多?”她顿了顿,最后几个字咬得略重,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莫非,你是看不上我这‘异族’女子?”
张小生轻轻摇头,脑海中蓝星月的身影愈发清晰——那是他刻在心底的承诺,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背弃的牵挂。他压下翻涌的心绪,语气诚恳:“公主殿下以诚待我,推心置腹至此,我又怎能用虚言欺瞒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