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的虎口还残留着玉珏灼烧的刺痛，耳畔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像毒蛇缠上脊梁。
他猛地转身，看到哪吒的混天绫在灰雾中泛着暗红血光，敖丙的冰墙已经爬满蛛网状的裂痕。
那些与罗瑶声音完全相同的呼喊从四面八方涌来，却在某个瞬间突然叠合成诡异的金属嗡鸣。
\"你们听！\"哪吒突然用火尖枪挑碎扑来的冰渣，枪尖的火焰照亮他眉心的莲花纹，\"东南角的声波比西北角慢了半息。\"混天绫缠着的青铜卦盘突然开始逆向旋转，二十八宿星图在雾气里投下错位的虚影。
敖丙的龙角泛起青芒，指尖划过正在融化的冰墙：\"这些声纹是倒放的。\"他话音未落，三道黑影突然穿透冰墙，守卫的鳞甲上浮动着与怪物相同的血色卦象。
陆尘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卦象分明是颠倒的坎水纹。
\"障眼法！\"陆尘突然抓住即将脱手的玉珏，被灼伤的手掌按在石门卦盘上。
原本黯淡的云雷纹突然亮起紫电，二十八宿星图在众人头顶投射出倒悬的星幕。
他这才惊觉整个地下宫殿的卦象都是镜像布局，那些看似扑向罗瑶声源的守卫，实则在灰雾中倒退着包抄他们。
哪吒的混天绫突然绷直，枪尖蟠龙纹发出尖锐龙吟：\"老陆，门里的气机在逆流！\"他话音未落，石门内突然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原本汹涌的灰雾竟开始倒卷，敖丙破碎的冰墙碎屑悬浮在半空，仿佛时间正在某个节点反复拉扯。
陆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当他望向石门深处，某种血脉相连的震颤沿着脊椎窜上来。
玉珏表面浮现的裂纹竟与哪吒枪尖的蟠龙纹完全吻合，这个发现让他浑身发冷——三日前在东海畔捡到这枚玉珏时，分明看到上面刻着罗瑶的生辰八字。
\"不能等！\"陆尘突然咬破指尖，在玉珏表面画出血符。
当殷红浸入裂纹的刹那，原本溃散的灰雾突然凝成实体，竟在石门内显露出一条闪烁的通道。
他听到自己心脏在耳膜处炸开轰鸣，那是三年前罗瑶在月老祠系在他腕上的红绳在震颤。
敖丙的龙鳞甲突然发出龟裂声，他按住陆尘肩膀的力道重了三分：\"这些雾在吞噬灵力！\"话未说完，东南方突然传来真实的血腥气——这次是货真价实的罗瑶气息，裹挟着熟悉的木兰香。
哪吒的火尖枪突然调转方向，枪尖在地面划出焦黑的卦象：\"分头！\"他额间渗出细密汗珠，混天绫缠住两个扑来的守卫，\"我和泥鳅去救人，你抓紧时间！\"枪杆重重杵在卦象中心，爆开的火焰暂时阻断了追击的守卫。
陆尘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哪吒被火焰映红的下颌，以及敖丙龙角上凝结的冰晶折射出的星图倒影。
当他冲进石门的刹那，玉珏突然发出琉璃碎裂的脆响，灼热感转为刺骨寒意——这枚信物里竟封存着罗瑶的一魄。
灰雾散尽的瞬间，九幅十丈高的青铜浮屠轰然降临。
陆尘踉跄着扶住刻满卦象的石柱，火眼金睛自动开启。
第一幅浮屠显现出上古战场，二十八星宿陨落如雨，某个与哪吒眉心血痣如出一辙的身影正在剥离星辰本源；第二幅是敖丙龙角样式的青铜法器镇锁地脉，地底渗出黑血般的浊气；第三幅赫然是陆尘自己的面容，正在将染血的玉珏按进罗瑶心口。
当第七幅浮屠亮起时，陆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画面里三千黑袍人结成的阵法，竟与三日前他在罗瑶失踪现场捡到的卦盘完全一致。
更可怕的是阵法中心悬浮的青铜鼎——那分明是陈塘关李靖曾用来镇压哪吒的玲珑塔的雏形。
最后一幅浮屠突然震颤起来，陆尘看到自己前世的残影正在掐诀，二十八道星芒穿透某个与哪吒九成相似的神魂。
当他想凑近辨认时，石门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九盏青铜灯同时熄灭，浮屠表面的画面开始急速褪色。
\"等等！\"陆尘催动火眼金睛想要拓印画面，却见褪色的铜锈下渗出黑血。
那些血珠在半空凝成倒悬的卦象，赫然是今日在石门外的战斗预演。
当他伸手触碰时，整座石门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呜咽，门缝里渗出带着龙涎香味的冰渣——那是敖丙独有的龙息。
石门轰然闭合的刹那，陆尘后背重重撞在青铜浮屠上。
九盏熄灭的青铜灯突然亮起幽蓝火焰，地面浮现出二十八道交错的血线，将他困在卦象中央。
他刚要催动火眼金睛，耳畔突然炸开罗瑶凄厉的尖叫。
\"阿尘救我！\"
浑身是血的女子从血线中浮出，左胸插着半截断裂的玉珏。
陆尘握剑的手剧烈颤抖，那确实是罗瑶的面容，可她脖颈处细微的卦纹出卖了幻象——真正的罗瑶在东海遇袭时，锁骨处被鲛人毒液灼伤的疤痕绝不会如此对称。
剑锋擦着幻影咽喉刺入地面，陆尘咬破舌尖逼出清明。
血珠溅在卦象上的瞬间，二十八道血线突然扭曲成锁链。
更多幻影从青铜浮屠中涌出，这次是浑身缠满锁链的哪吒被烈焰吞噬，敖丙的龙角折断在血泊里。
\"坎水逆位，离火焚心！\"陆尘突然想起罗瑶教他的破障口诀，指尖沾血在空中画出坎卦。
当水纹撞上烈焰幻影的刹那，他看清这些幻象的核心都悬浮着血色卦珠——正是石门守卫鳞甲上的倒坎水纹。
火眼金睛骤然开启，金光洞穿三丈外某幅浮屠的阴影。
陆尘旋身掷出玉珏残片，碎裂声伴随着金属悲鸣，幻影们如同被抽去骨架的皮囊瘫软在地。
他喘着粗气抹去额间冷汗，却发现掌心血迹正在被青铜地面吞噬。
\"老陆！\"
石门外传来哪吒的暴喝，混天绫撞击门缝迸溅出火星。
陆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能清晰感知到两股灵力正疯狂冲击石门——属于火尖枪的炽烈与龙鳞甲的寒凉在门缝处交织，震得头顶铜锈簌簌掉落。
指尖抚过正在渗血的卦象裂痕，陆尘突然注意到第九幅浮屠底座有新鲜刮痕。
当他用染血的衣袖擦去铜锈，三道爪痕组成的震卦令他瞳孔骤缩。
这是罗瑶独创的暗号，三年前他们追捕九尾妖狐时用过同样的标记。
\"东南巽位......\"
陆尘喃喃着按向爪痕中心，地面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九幅浮屠同时向两侧平移，露出下方寒气森森的冰阶。
阴风裹着熟悉的木兰香从深处涌来，这次的气息真实得让他心脏绞痛——罗瑶确实在这条通道尽头停留过。
石门突然剧烈震颤，顶部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陆尘看到自己投在冰阶上的影子正在扭曲，某种超越灵觉的召唤从地底深处传来。
他最后回头望了眼即将崩裂的石门，握紧半截玉珏纵身跃入通道。
\"给老子开！\"
哪吒的怒吼与石门爆裂声同时炸响。
火尖枪撕开最后一道封印，敖丙的龙息冻住四处飞溅的青铜碎片。
当烟尘散尽时，他们只看到陆尘的衣角消失在冰阶拐角，九幅浮屠正在缓缓闭合。
哪吒枪尖还滴着熔化的铜汁，忽然按住狂跳的太阳穴：\"那下面有东西在呼应我的莲花印。\"混天绫无风自动，缠住某幅浮屠边缘的冰晶——那上面凝结着罗瑶发梢特有的木兰香膏。
敖丙的龙鳞甲已褪成灰白色，指尖抚过冰阶边缘的抓痕：\"三日前东海漩涡底部，同样的痕迹。\"他袖中滑落的鳞片突然立起，指向通道深处某个方位，\"陆尘的血迹在二十丈外中断了。\"
两人对视的刹那，头顶传来岩石崩裂的轰鸣。
原本破碎的石门竟开始自我修复，青铜碎块如同活物般蠕动聚合。
哪吒突然用枪杆重重杵地，在重新闭合的门缝中插进半截混天绫：\"要追就现在。\"
敖丙的龙角泛起青光，霜花沿着冰阶向下蔓延。
当他抬脚踏上第一级台阶时，修复中的石门突然渗出黑血，某种类似龙吟的呜咽在通道深处回荡。
这声音让他想起三百年前东海龙宫崩塌时，父王封印在归墟深处的那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