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年轻气盛攀比赛,支气管炎病根落
陈方和我父亲一组,陈宽和刘建国一组。甩稻谷的比赛开始了。
农忙季节,就甭提啦啦队之类的事了。
四个人正值年富力壮之时,干起活来狠劲十足。
他们个个浑身汗湿全然不顾,口渴都来不及去喝一口一冷水,只知道使命地拿着一把又一把的稻谷,往甩谷桶里的木栏栅上甩去,用以震掉下稻苗上的谷子。
响声震天动地。
说是几里路都能听见他们甩谷之声,亦不为过。
再加上山里有回声,其甩谷声传得更远。
一听这响声,人们内心的喜悦之感,油然而生。说明又是一个丰收年!
尤其是陈方,更是不要命地猛推着甩谷桶在水田里快步推行,就像耍把戏一样。滴溜溜地转。
尔后,他停下来又跑去用双手抓起一把沉甸甸的稻苗,跑向了甩谷桶。
那情景,仿若他在娶新媳妇一般扡充满着干劲。令旁人看了都觉得热血沸腾!
从陈方想跟我父亲订儿女们的娃娃亲这事就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对生活极其认真的人。一个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的人,做任何事都会又快又好。
一个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的人,心地是不会坏到哪儿去的。
一个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的人,是会感染旁人的。
那时候的人,思想都十分单纯。
他们四个人,欢快地在水田里穿梭不停,你追我赶,笑声不断,嗨声响翻天。
远处田地里也有正在劳作的乡亲,但人们只是抬起头来远远地观看了几眼,就又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是啊,正是农忙的季节,这打早禾比赛再好看、再刺激,再激动人心,也是无一人有闲功夫来欣赏的!
农忙季节,呆立岸边左顾右盼者,皆为懒惰之人。
田梗边儿上,已经堆了一箩筐又一箩筐的谷子。
谷子湿湿的,沾着泥地里的水,颗颗谷粒饱满,散发出全所未有的清新的味道,引来一只又一只的花蝴蝶,翩翩起舞,宛如在庆贺着早禾的丰收;
嗡嗡的蜜蜂声,在奏起凯旋的歌曲……
水田里的稻谷上的鸟儿,被甩谷桶赶着飞走了一段距离又一段距离;
水田里的稻谷上的蚱蜢,被甩谷桶推着滑行了一段距离又一段距离;
停留在水田里的稻谷上的蜻蜓,被甩谷桶吓得飞跑了一段距离又一段距离;
水田里的稻谷下的蚂蝗,被甩谷桶推得躲闪了一段距离又一段距离……
所有的万事万物,皆欢天喜地。
终于,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四个比赛打早禾的人,早早地完成了任务。等于是多干了以往三分之二的事。
四个人累得气喘吁吁、精疲累尽,坐在田梗上歇息了一会。
几个人浑身仿若是从肮脏的池塘里刚冒出来,衣服和裤子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喉咙里传来“咕咚咕咚”喝冷水的声音,脸上却洋溢着最自然的笑意……
那是农民发自内心的笑意!
四个人一起并排坐在田梗上,虽然累得不想起身,但又忍不住内心的兴奋,还是把那大秤拿来了田边,把湿湿的谷子,用箩筐全部都装出来,一一过秤。
结果,陈方和我父亲所打的稻谷更多、更重,他们两个比赛赢了。
陈方更是高兴得一下跳了起来。嘴都笑咧到耳后根去了。
不是农村人,是体会不到这种丰收的喜悦的!
陈宽和刘建国也不错,所打的谷子也不少。
最后统计了一下,此次比赛所打早禾的总重量,连箩筐加湿水一起称,一共超过了两千斤。
到时等到晒干水份,撇去谷壳,除去毛重,净重可能是九百多斤。
这已经是最好的产量了。
在当时,一般的一亩田,所产谷子的重量,晒干的净重,也就是七八百斤重。
现时代的农村,土地的土壤结构不行了,有些地区的低产田,一般都是亩产三四百斤重。
这说的是纯手工劳作种田。不是现在的机械化种田。
若然是机械化种田,亩产量如此低,除去各种成本费用,那种田人自己都会饿死。
也就是那一次不要命的打早禾比赛,他们几个老庚都落下了病根。
这种病根,就是“痨病”。
陈方、我父亲、刘建国三老庚,个个都落下了支气管炎的毛病。
只有陈方的弟弟陈宽,他没有落下毛病。因为陈宽更年轻。
那时的陈宽,大小伙子一个,才十八九岁,抵抗力强。抗一抗就过去了。
刘建国一个教书先生,本来就干不了重活,自从那次打早禾比赛后,他连走路都气喘,尔后干重活就更不行了。就连上讲台,也是一讲三歇。
没办法,喘气喘不过来。
我父亲情况比刘建国稍微好一点,但支气管炎病也一直跟随着他几十年。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经常是喘不上气来。
直到父亲临终前的那几天,尤其喘得特别厉害。我亲自坐在他床边。他的嘴,那几天都闭不拢,他得分分秒秒张开大嘴喘气。
模样十分痛苦。看了令人揪心。
经过剧烈的、长久的、难以忍受的痛苦,他的气管,在临终的那一刻,才不喘了……
父亲终于解脱了终身的劳作!
而陈方最倒霉!
陈方的病,后来发展成了肺痨。终年吃药。且吃药也不顶用。只是为了吃药而吃药。
陈方的妻子后来也病逝了,没过几年,陈方也病逝了。
为了治疗他们夫妻俩的病,他们屋里早已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陈胜群在还未成年时,一连几年丧失双亲,恍若一个哑了的葫芦,没听见他的响声了。
他后来在其叔叔陈宽和另一位叔叔的资助下,读了几年书,后来实在是没有心思读书了,家里还有一位脑子不灵光的妹妹要养,要读书,他过早地踏上了养家糊口的道路。
再后来,碰上陈胜群,我也不认识了。他已大变样。他未老先衰!
至于我和他的那不作数的娃娃亲,自然而然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