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决定去便利店赴约，但前提是得先把自己收拾得像个正常人。她站在浴室里，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油腻、眼下挂着两片乌青的女人，叹了口气。
“行吧，至少把头发洗了。”她拧开水龙头，热水冲下来的瞬间，她突然想起那个视频里镜中伸出的手，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自嘲地笑了，“怕什么，他要是真能从镜子里爬出来，我就问他用不用我的洗发水——反正看起来他也挺需要。”
她挤了一坨薄荷味的沐浴露，搓出泡沫往身上抹。洗到一半，突然觉得脚底有点痒，低头一看，发现排水口卡着一团湿漉漉的黑发。她皱了皱眉，用脚趾拨了拨，那团头发却突然蠕动了一下，像条濒死的鱼一样抽搐。
“……我最近是不是该少看点恐怖片？”她嘟囔着，一脚踩住排水口，飞快冲完澡，裹上浴巾逃出浴室。
吹头发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肚子比昨天更鼓了，皮肤绷得发亮，像塞了个小西瓜。她轻轻按了按，里面传来一阵咕噜声，像是饥饿的肠鸣，但又带着点诡异的节奏，像是在回应她。
“别闹，”她拍了拍肚子，“待会儿给你买吃的。”
肚子里的东西安静了。
林夏穿上最宽松的t恤和运动裤，看了眼手机——19:30，该出发了。
---
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一声滑开，冷气混着关东煮的香味扑面而来。夜班店员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趴在收银台后面玩手机，头都没抬。
林夏慢悠悠地晃到冰柜前，假装挑选饮料，余光却在扫视整个店铺。没看到那个高个子男人，倒是冰柜玻璃上反射出她自己的脸，浮肿苍白，像个泡发的馒头。
“真丑。”她小声嘀咕。
“我觉得挺可爱的。”
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林夏猛地转身，差点撞翻旁边的饮料架。陈默就站在她身后半米处，依旧穿着那件长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你……”林夏的喉咙发干，“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默没回答，只是从货架上拿下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喝吗？”
林夏盯着瓶子，里面的水清澈见底，没有任何可疑的红色漂浮物。她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怎么样？”陈默问。
“普通矿泉水。”林夏耸耸肩，“没下毒？”
“下毒多没创意。”陈默轻笑，“我更喜欢让人自己选择喝下去。”
林夏翻了个白眼，正想回嘴，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绞痛。她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哦，看来它醒了。”陈默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取你大爷……”林夏咬着牙挤出几个字，肚子里翻江倒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扭动。她死死按住腹部，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下某个硬物在滑动。
陈默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别紧张，深呼吸。想象你在生一个特别恶心的孩子。”
“我他妈……”林夏疼得眼前发黑，但还是顽强地比了个中指。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突然安静了。一阵诡异的咕噜声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肚脐慢慢顶了出来——
一根细长的、暗红色的肉须，尖端还挂着黏糊糊的液体。
林夏和那根肉须面面相觑。
“……嗨？”她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
肉须羞涩地蜷缩了一下。
陈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它喜欢你。”
林夏抬头看他，突然发现便利店的灯光开始闪烁，货架上的商品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扭曲变形。夜班店员依然低着头玩手机，对这一切毫无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声音有些发抖。
陈默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冰冷：“欢迎来到我的便利店。”
灯光彻底熄灭的瞬间，林夏看到冷库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无数个肥胖的女人——
全都是她自己。
每一个都挺着鼓胀的肚子，肚脐里伸出暗红色的肉须，在空中缓缓舞动。
最恐怖的是，她们全都在微笑。
便利店的灯光重新亮起时，冷库的门已经关上了。
林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那根肉须不见了，皮肤平整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但裤腰上残留的黏液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解释。\"她盯着陈默，\"现在，立刻，马上。\"
陈默挠了挠下巴，突然转身走向热食区：\"饿了吗？关东煮还剩两个萝卜。\"
\"你他妈——\"
\"鱼丸也不错，就是泡得有点发胀。\"他用夹子戳了戳漂浮的丸子，\"跟你现在的状态挺配。\"
林夏抄起旁边的购物篮砸了过去。陈默头也不回地抬手接住，动作熟练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他把篮子放回原位，\"但可以加菜。要来份炸鸡吗？过期一天而已。\"
林夏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居然开始习惯这个疯子的节奏了。更可怕的是，她真的有点饿。
\"我要两个萝卜，\"她一屁股坐在用餐区的塑料椅上，\"再加个溏心蛋。\"
陈默露出欣慰的笑容，像是老师看到差生终于做对了一道题。他端着纸杯走过来，热气在空调冷风中凝成白雾。
\"先吃饭，\"他递过筷子，\"等会儿吓人的时候才有力气尖叫。\"
萝卜炖得很入味，吸饱了汤汁，咬下去会在嘴里化开。林夏狼吞虎咽地吃完，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放下纸杯时，她发现陈默正托着腮看她，眼神像个观察实验动物的科学家。
\"看什么看？\"她抹了抹嘴。
\"第42个你这么能吃，\"陈默说，\"第39个对海鲜过敏，第27个吃到一半从鼻孔里钻出条肉须——\"
\"停！\"林夏捂住耳朵，\"我不想听‘我们’的吃播回忆录！\"
陈默笑着拉开她的手：\"知道为什么选这家便利店吗？\"
\"因为你们招不到正常夜班店员？\"
\"因为这里是时间的褶皱。\"他敲了敲桌面，塑料桌布下突然鼓起一个移动的包块，像是有只老鼠在下面爬行，\"所有卡在死亡瞬间的灵魂都会来这里吃最后一顿饭。\"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冷藏柜里的饭团突然集体翻了个面，包装上的保质期全部变成了同一天：今日。
林夏盯着那个不断蠕动的桌布鼓包，它正缓缓向她手边移动。
\"要摸摸看吗？\"陈默鼓励道，\"像宠物小精灵一样。\"
鼓包停在她手边，轻轻顶了顶她的手指。
林夏做了个深呼吸，猛地掀开桌布——
半截苍白的手臂正用五指在地板上爬行，断腕处滴落的不是血，而是清澈的矿泉水。它亲昵地绕着她的脚踝转了一圈，然后钻进了自动售货机底部。
\"那是……\"
\"第15个你的左手，\"陈默喝了口咖啡，\"它比较害羞。\"
自动售货机突然亮起，所有按钮疯狂闪烁，最后定格在\"13\"这个数字。出货口滚出一瓶带着血指印的矿泉水。
林夏的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
这次不是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