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行,谢谢你的葱油饼,我挺喜欢的。”林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挺同情这小姑娘,一看就知道处境不好,身上的衣服都是用大人的衣服改出来的,很多地方尺寸都不合理,补丁摞着补丁。
而她还记得,那个叫墩子的小孩,身上都是崭新的细布,虽然也是手缝的,但裁剪得体,针脚细密,一看就知道花了心思。
不患寡唯患不均。
苦难并不难熬,但不平就会让人心生不忿,心不安,才是最痛苦的事。
军区食堂的馒头做得挺大个,一个就有碗口那么大,小姑娘拿在手上,似乎想藏,但她身上衣服单薄,藏也是没地方藏。
她应该是想避开她的父母。
林遥指了指自家的后院,“要不,你从我家后院离开?”
“谢谢姐姐!”谢盼娣抿唇一笑,小姑娘生得还很好看,一双眼睛晶亮,像两盏冬日里在寒风中摇曳的灯笼,给人十分温暖的感觉。
“不过,你要尽快早点回去,别让你爸妈找来了。”林遥嘱咐道。
回头,何凤英找她要孩子,她都不知道这小姑娘藏哪里去了。
“我知道的,姐姐,谢谢你!”
她知道自己不该拿人家的东西,她本来是来送礼的,结果却拿了人家一个白面馒头。
但想到妹妹们可以尝到白面馒头的滋味了,她满心里都是欢喜,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从林遥家的后院出来,谢盼娣碗里扣着馒头,脚步匆匆,走到这一排的东头时,她寻思着将馒头藏在哪里,要是能够把妹妹们喊出来就好了,她们一人可以分一小半馒头吃。
突然,凭空里伸出一只手来揪住了她的耳朵,谢盼娣吃痛,扭头一看,对上了她妈妈的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谢盼娣本能地将碗翻过来,试图遮挡住馒头。
无疑,这一举动实在是没有意义了。
因为何凤英早就在怀疑她女儿是不是在藏食物了,谢盼娣一直不回来,她就更加笃定,谢盼娣有了小心思。
“好啊,小卖x的,你个好吃佬东西,你还背着老娘藏吃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何凤英扯着谢盼娣的耳朵一路回去。
谢盼娣疼得直冒泪花,但她不敢哭,要是哭了,会惹来很多人看热闹,明天就会有小伙伴笑话她妈妈,说她妈妈骂的话很难听。
十二岁的姑娘,已经懂美丑,知好坏了。
“这又是咋回事了?”
谢根生躺在摇椅上看报纸,看到母女二人这样回来,很不耐烦。
“你问问这小母狗,她都干了啥好事!”说着,何凤英去抢谢盼娣手里的馒头。
谢盼娣抱着馒头蹲下来,她母亲的脚踹在她的身上,她就这么蹲在地上,仰头看她的母亲。
从来没有哪一刻,如这一刻,她母亲在她的眼里是如此丑陋。
她不由得想到了林姐姐的那张脸,真好看啊,美得跟天仙一样,一颦一笑都让能让人心生喜悦,就好像看到了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见之忘俗。
“给我!”
“不给!”
“好啊,你这个小娘希匹的,你还敢反抗了?”
谢根生被吵得心烦,过来,弯腰看着大女儿,“你咋回事呢?为个馒头和你娘争啥?”
“是林姐姐给我的,是她给我吃的,她说给我,让我吃,我才带回来的。”
“带回来了就要给我,你晚上没吃吗?你吃多少是知足啊?”何凤英拧她的耳朵。
这一刻,谢盼娣心里真是难受极了,她跳了起来喊道,“我吃了吗,我吃了吗,墩子把我的碗砸地上了,我的窝窝头被他用脚踩了,我准备捡起来吃,爸说脏了不能吃,你把窝窝头扔出去了。
后来,你说我浪费了一个窝窝头,我活该,我晚上就该饿一顿。”
谢根生从来不管家里的这些事儿,先前只要一管,何凤英就埋怨他是不是怪她没给老谢家生儿子,谢根生懒得听这种话,就索性不管了。
他没想到是这样,盯着何凤英,“既然是林连长给的,就给她吧,你抢什么?”
那葱油饼也是谢根生说要谢人家林遥,何凤英舍不得买罐头或是糖,干脆说做点吃的送过去算了。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吃的,送的吃的也不算是太拿不出手。
何凤英一共烙了五张饼,墩子一个人吃了三张,剩下的两张饼听说要让谢盼娣送去给别人,他气不过才把谢盼娣的碗给掀了。
谢根生发了话,何凤英再心疼这白面馒头,她也只好罢手。
墩子却看上了,呲溜了一下口水,“娘,我要吃。”
谢盼娣扭头朝墩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墩子指着她告状,“娘,大姐要打我!”
谢根生也觉得这儿子养歪了,瞪眼道,“哭什么哭?惹的祸还不够多吗?”
墩子哇地一声哭起来,何凤英心疼死了,“这能怪我儿子吗?那马艳红不是个东西,那姓林的就是个好的?一个女的,长得妖里妖气不说,还学男人搞什么汽车,要不是你儿子命大,今天我们一家就算是到头了。”
谢根生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你平时嘴里没个把门,我也不说你了,反正你这种蠢货教也教不会,我跟你说清楚,你要是敢在外头说这些话,和人说林连长的不是,你就给我滚回乡下去!”
林遥是个什么人,和她出过一次任务的谢根生太清楚不过了。
那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手段狠辣,手法层出不穷,如何死在她的手里都不知道,这样的人,他媳妇儿居然还不知死活地怼上去,只能说,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她蠢的认知。
房间里,谢盼娣和三个妹妹一起分馒头吃。
“姐姐,你吃这个大的。”谢招娣将看起来大一点的给姐姐,因为姐姐晚饭的时候就没有吃。
“你们吃,我不饿。”谢盼娣咽了口口水,拿起最小的一块三两口就吃完了,催着妹妹们,“快吃,一会儿墩子进来抢。”
三个小的赶紧吃,差点都被馒头噎死了,也是几口就咽下肚子里去。
外头,听到父亲打母亲的声音,谢盼娣竟然有种活该的感觉,她被自己这种想法吓到了。
陆青隐换了衣服出来,看到桌上多了两张葱油饼,“哪里来的?”
林遥告诉他是谢家送过来的,陆青隐就道,“放着吧,明天看给谁吃了算了。”
陆青隐比较讲究,一般不随便吃外头人的东西,而林遥,见过何凤英那副邋遢样子之后,对她做的食物自然是比较排斥了。